马蹄一转,踏入一条村径,霍休云忍不住先关照道:“杨饮,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现在你身上穿的是男装,行动举止,都应该像个男人!”
杨饮点头傻笑道:“我知道,我也记得的,我再看见长相好看一点的小姑娘,绝不随随便便拉她的手了?”
可见她在以前已经闹过类似的笑话,霍休云点点头道:“嗯!还有我们现在去看我的师父,他老人家在这儿养伤,你见了他可得有礼貌,不许随便撒野!”
杨饮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把他当我爹一样!”
霍休云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说着一催马,向前急奔,杨饮赶忙驱骑紧追,走了一阵,已见一片村落,横村是一道小溪,溪上架着木桥,跨桥即可入村。
此时已届仲冬,河上结着厚冰,有许多儿童在冰上滑溜为戏,非常高兴,霍休云到了桥头,神色庄敬地下了马,杨饮却见霍休云牵马过桥,他又不懂了,拉开嗓子叫道:“小兄弟,这桥结实得很,骑着马也可以过去!”
霍休云回头正色道:“你知道什么,我师父就住在这村子里,我步行过去,正是对他老人家尊敬的表示,这是我们做后辈的礼貌……”
杨饮努着嘴道:“真麻烦,小兄弟,你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他凶不凶?”
霍休云想了一想,为了免得麻烦,干脆哄他一下,乃道:“我师父厉害得很,我的武功都是他所教的,你可千万要小心一点!”
杨饮一缩脖子道:“那我不进去了,我就在这儿等你好不好?”
霍休云微怒地道:“胡说!我进去要很久的时间,你怎能一直等着!”
杨饮笑着道:“不要紧,我可以在这冰上跟那些小孩子玩,他们滑来滑去的,有意思极了!”
说着眼睛看着那群嬉戏的儿童,流露出无限的神往,霍休云知道她的天真未泯,童心犹在,只得笑笑摇头道:“别胡闹了,你这么大的人,怎么可以跟小孩子一起玩!”
杨饮没有办法,只得垂头丧气的走着,忽然冰中传来一阵惊叫,原来是一个小孩子偶一不慎,踏到薄冰上,陷了下去。
那溪流虽然不寒,却深得很,小孩子失足陷落后,立刻没入水中,霍休云慌忙飞纵过来,却见那孩子已被冰底的水流冲走了。
霍休云纵有一身本事,却因不擅水性,一点办法也没有,杨饮也纵了过来,一言不发,弯腰就往冰洞中钻了下去,霍休云急忙问道:“杨饮,你会水不会?”
可是杨饮已经来不及回答他的话,粗大的身子挤破了浮冰,也没入水中去了,霍休云只得焦急地在洞口等待着,这时其余那些儿童已吓得哭叫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洞中毫无动静,村中的人却被惊动了过来,大家聚在冰上,七嘴八舌地诘问着,霍休云无法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焦急地注视着洞口。
只过了一会,整个浮冰都起了一阵激烈的震动,村人们恐怕也陷落下去,赶紧向岸上跑去,乱成一团糟。
霍休云耽心着杨饮与那孩子的生命,依然守在冰上,陡见五六丈外的冰面上冲破了一个大洞,冲起杨饮**的身子,肋下挟着那个孩子。
霍休云大为高兴,慌忙过去将她拉了上来,同时那孩子的父母也哭着过来,一面接过孩子,一面向杨饮道谢着。
杨饮黝黑的脸色已冻得发紫,爬在岸上向外直吐水,很久之后,她才摇头道:“哇!真厉害!差一点就闷死我了,这水底下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霍休云奇怪地道:“杨饮……杨饮!原来你也会游水!”
杨饮摇头道:“不会!我住的那个地方连一条大河都没有,我怎么会游水呢!”
霍休云不信地道:“那你怎么就下水救人呢?”
杨饮瞪着大眼睛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看过老猴子养的金鱼,我以为游水很容易,没想到全不是那回子事,刚才我只想教那个孩子,所以才糊里糊涂的下去了,到了下面之后,我只看见那孩子在前面动着,也不知道是怎样过去抓住他的!更不知道是怎么跑出来的!”
霍休云怔怔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听一个苍老的喉咙叹道:“舍身济危!知人溺而不知已险,这才是真正的侠者胸怀!”
霍休云转头一看,却见发言之人,正是他的师尊箫圣锦上仙,形容慌淬,一只空空的袖管在肩下随风飘舞着,不禁失声惊呼道:“师父!您出来了……这些日子来您还好吧!”
锦上仙微微一笑道:“只是没有死而已,说不上好不好,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去得很久了!”
霍休云神情激动,觉得有万言千语,只不知从何说起,锦上仙却笑笑道:“慢慢来,先把你这位朋友扶到我屋里,现在像这种古道热肠的人真不多见!”
杨饮却在地上叫道:“小兄弟,我难过死了,这个老头子就是你的师父啊!他怎么只有一只手?”
霍休云想喝道:“杨饮,不许胡说!对我师父怎么这样没礼貌?”
接着忙又对锦上仙道:“师父,您别见怪!他是浑人!”
锦上仙笑笑道:“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只有这种浑朴的天真人,才有那种急公好义赤子之心,我对他只有尊敬,不会生气的!”
这时那个孩子也被急救活过来了,他的父母即赶着过来道谢,霍休云怕罗嗦,急忙地拉起杨饮,跟在锦上仙后面走进一所房屋里面。
先把杨饮安排好换了衣服,灌了一碗热姜汤,又逼着他在床上睡了,霍休云才对锦上仙喃喃地叙述了南行的经过,当然在某些地方作了必要的保留……
锦上仙一直静静地听着,直等他讲完了,才深叹一口气道:“云儿!早知道尊大人如此高明时,我教你的那些功夫真是多此一举了!”
霍休云惶恐地道:“师父!你别这样说,家父虽然也会武功,对师父仍是推崇备至,而且他在二十年前,即已宣誓不谈武事,所以才命弟子拜在师父门下,直到师父断臂之后,他才约略地对弟子透露一些往事,同时更因为弟子身膺白玫瑰前辈托付除奸重任,他不得已才传授弟子一些功夫,命弟子怀鼎求珠,以谋深造!再者也命弟子得珠之后,专研鼎上导引神功,替师父与白前辈恢复功力……”
锦上仙茫然一叹值:“你虽然觅得尊大人昔年故友,珠还在,可是又将螭龙鼎失去了,看来我的功力,今生是无望恢复了……”
霍休云连忙道:“不!师父,弟子已将导引神功的口诀背下来了,而且还功之键,在珠而不在鼎,且喜神珠未失,您的功力恢复可望……”
锦上仙神情激动道:“真的!想不到我锦某还能等到这一天……”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硬咽,几乎语不成声。
霍休云也激动地道:“师父一生行事,无愧天道人心,天佑善人,必不会令您抱恨以终的!”
锦上仙想了一下道:“我的功力可望恢复,但是白老婆子……”
霍休云马上接口道:“弟子守候至师父功力恢复,马上再去找白老前辈!”
锦上仙沉吟片刻道:“你还要去追索侯冥昊,救蛊神婆与她的两个女弟子出险,段金花与尊大人交情非浅,尤其是那个叫梁超越的女子,与你已有姻缘,怎可常留奸徒之手,这件事也是刻不容缓,你那儿还有这么多的时间!”
霍休云长汉一声道:“茫茫人海,要找这些人岂是易事?弟子只好随着机会,先碰上哪一头就先处理哪一件事……”
锦上仙动容道:“尊大人是否能重入江湖……”
霍休云连忙道:“家父是绝对不会再管事了,否则也不会将弟子交给师父教诲,弟子泄露家父行藏已经违背了他老人家的嘱咐,最好请师父忘了这件事!”
锦上仙默然片刻才道:“尊大人急流勇退,跳出江湖,自是明智之举,不过他何必即要把你介入武林是非之中呢?”
霍休云摇摇头道:“这个弟子也不清楚,不过家父也有他的用意……师父,我现在就把珠子交给您,同时也将导引神功的口诀写给您,时间不多,我们要赶快……”
于是那间简陋的村屋中,被耀眼的宝光布满了!
朝阳满山,冬寒料峭!
当冰雪将大地染上一片银白的时候,只有青松翠柏,还挺着枝干,为人间点缀着些许绿意,几茎梅花,为宇宙描添着一抹嫣红!
冷风送来了澈骨的寒香,算是这酷寒中唯一的生趣。
在村外小山的梅林中,一个独臂老人先对着那点点梅花出了半天的神,然后伸出那仅剩的手臂,轻轻地摩裟着树身!
老人抬头一望,眼中不禁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是他见到落花如雨,为着世态无常而伤感吗?
不,不可能!
因为梅林之中,还点缀着千片嫣红,那一阵寒风,仅只吹落了这一棵树上的花瓣,对其他梅花却毫无影响!
那,他伤心些什么?
远处一个少年飞快地奔过来,激动地叫道:“师父,恭喜您!您不但恢复了功力,而且更精深了,刚才那一掌‘寒香澈骨’,已达无声无息,无形无迹的境界了,可见您十年的韬光隐晦,并没有把时间浪费过去啊!”
老者拭去脸上的泪痕,作了一个感慨万千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