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祠在淮阴城郊。那是淮人为淮阴侯韩信所建的宗祠,由于淮阴只出了这么一个名人,所以淮人争相拉拢关系,以光祖籍,东也建祠西也建祠,一个淮阴城中,竟不下十余处,有的因为年代久远,人事变迁而颓败了,有的仍是香火鼎盛,让韩信在千百年后,仍然享受着子孙的血食!
霍休云等人追踪而至的这所韩王祠属于前类,屋瓦碎裂,墙上剥落,一片衰败气象,殿中的韩王像也只剩下半截身子,白面无须,完全不像个号令三军的元帅样子!
韩王像的旁边还塑着他落魄时曾经救济过他的漂母,倒是慈眉善目,破损的程度也较为好一点!
霍休云前前后后地找了一遍,却不见半个人影,不禁迁怒到泥像身上,呼的一掌,将半截的韩王像击得粉碎!
锦上仙微微斥道:“云儿,你何苦拿泥塑木偶来出气呢!”
霍休云没好气道:“想这韩信也不过是个市井无赖而已,小人得志,便狂妄不可一世,到最后仍落个身首异处,不得善终,这种人有什么资格配享受后人的崇敬……”
锦上仙没有作声,杨饮看着好玩,也依样举手,想击碎一旁的漂母塑像,谁知她一掌击去,便座泥像忽然自动地移开了,她雄浑的掌风风击碎了像下的石墩!
杨饮惊叫道:“小兄弟,这泥菩萨自已会动的……”
叫声未毕,泥像后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乞儿,哈哈大笑道:“韩王无行,丢了我们讨饭人的脸,这位老太太却是个大好人,我们叫化子全靠着这些好心肠人的施舍,才能够免于饥饿,不能叫她跟着韩信受累……”
杨饮这才知道原来是这叫化子在后面捣鬼,正要上前上打他,却被霍休云拦住了,先对这乞儿打量片刻,才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崇地躲在这儿?”
那乞儿哈哈大笑道:“叫化子家无片瓦,当然只有栖身破庙,怎么能算鬼鬼祟祟呢?”
霍休云不禁为之语塞,片刻之后才道:“凭阁下这等身手恐怕不是普通叫化子吧!”
艺儿又是一阵大笑道:“叫化子贫无立锥之地,乞讨十方,居然还有普通不普通的分别,你这小哥儿说话可真奇怪,我倒要请教一下,哪一种叫化子才算是普通的?”
霍休云不禁又被他问住了,呐然不知所云,却是锦上仙轻轻一道:“以兄台如此高手,却偏偏会厕身乞丐之伍,就是特别!”
那乞儿翻着三角怪眼笑道:“叫化子虽然会几手花拳绣腿,那是为防备恶铬用的,我生具穷命,却又守着祖宗规矩,不准偷不准抢,沦落得沿门托钵,有什么特别呢?”
锦上仙冷哼一声道:“你在这儿多久了?”
乞儿眨眨眼睛道:“化子昨天乞讨得一点剩菜、几文铜钱,买了半斤酒,喝得醉熏熏的,整整睡了一夜好觉!”
锦上仙神色一动道:“很好!既然你整夜都在此,可知道今天破晓时分的三个人上哪儿去了?”
乞儿笑道:“化子一觉睡得很酣,根本没见半个鬼影,倒是被一头恶狗吵醒了!”
杨饮连忙道:“哪里有狗,我怎么没看见?”
乞儿大笑道:“一头缺腿老狗,一头小狗,一头母狗……”
锦上仙听他绕着弯子骂人,不禁怒上心头,暴声喝道:“混帐东西!我们好言相问,你怎么开口就骂人?”
杨饮莫明其妙地道:“师父,他说的是狗,并没有骂你!”
霍休云没好气地道:“傻瓜!那母狗就是骂你!”
杨饮怪叫道:“好家伙,你敢驾我!”
劈胸就是一拳,那乞儿一缩脖子躲开了,顺手撩起身边的竹枝,扫向她的腿上,出招颇为怪异,杨饮躲避不及,被他扫个正着!可是她身具反击神功,不但没受伤,反将那竹枝弹了回去,向乞化的腿下横扫过去,乞化神色激动,连忙一振杖尾,将势子化解开去。
杨饮踏前一步,伸出大手就朝乞儿的头上抓去,乞儿怒哼一声,举杖反点她的前胸,杨饮仗着反击神功,根本不作理会,大手原势不变,仍是抓了下去!
乞儿一杖点实,克嚓一声,木杖撞为两截,而杨饮也痛得一咧嘴,巨掌连头夹脸,将那乞儿一把提了起来!
然后她一弯腿,又把乞儿朝地上按去,口中怒叫道:“你骂我是狗,我就叫你来个狗吃屎!”
这地下原是一片灰土,杨饮的力气又大,乞儿被按下去后,手舞脚动,形状十分狼狈,却又苦于挣不脱。
霍休云倒是怕她重手重脚把乞儿弄死了,连忙喝道:“杨饮,快放他起来,我还有话问他!”
杨饮才把那乞儿放开,却伸出一只大脚,踏在乞儿的胸膛上道:“不行,他给我学三声狗叫我才放他起来!”
那乞儿鼓着怒目,一声不发,杨饮着他仍是不作声,脚下的力量又加重了一点,大声叫道:“你再不叫,我就一脚踩死你!”
乞儿痛得眦牙裂嘴,可就是硬撑着不肯开口,霍休云怕她真的会踩死了,连忙又出声拦阻道:“杨饮,你怎么不听话!”
杨饮这才悻悻然抽开大脚道:“不是小兄弟替你讲情,我非把你踩成肉饼不可……”
那乞儿一翻身坐起,先慢慢地吐出口中的泥土和血水,然后双手一撑,身子飞也似的朝祠堂外扑去!
锦上仙怒喝一声道:“混帐东西,你还敢溜!”
脚下一晃,跟着飞过去,伸出独臂就朝他背后戳去,那乞儿才逃到门口,锦上仙的指风已到,突然由门处飞来一道白光,袭向锦上仙的脉门!
锦上仙欲求自保,顾不得再去伤人,反手一抄,接住那道白光,却是一只破碗,正待向地上摔去时,门外已有一个声音笑道:“锦老儿,使不得,那是老化的吃饭家伙!”
接着笑语之后,庙门外闪出一个老年乞丐,蓬头乱须,破衣百结,拄着一根绿油油的竹杖,一拐一拐地走过来!
锦上仙一见那老乞丐之后,也不禁笑了出来道:“老混虫,刚才那混帐是不是你的属下?”
老乞儿拐呀拐的进来,那个挨打的乞儿哭丧着脸跟着进来!老乞儿先看了霍休云与杨饮一眼,才对锦上仙道:“锦老儿,小徒在哪儿得罪了你,惹得你如此生气?”
锦上仙激怒地道:“问他自己好了!”
老乞儿回目瞪了那乞儿一眼,只见他颤抖道:“弟子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是帮主的熟人!”
老乞儿怒喝道:“混帐!你连箫圣锦大侠都不认识,还混什么江湖?”
那乞儿战战兢兢地道:“锦大侠一代潇洒,弟子不知道他老人家只有一只手……”
老乞见闻言也是一惊道:“锦老儿,你的手是怎么了?”
锦上仙长叹一声道:“一言难尽!慢慢再说吧!我问你,你这个叫化头怎么到此地来了?”
老乞儿也一叹道:“这事说来也长,那两位是……”
这时,霍休云听出这老乞儿正是武林一代怪杰,九大门派之外,另一股庞大势力丐帮的帮主浊世神丐童天月,连忙作礼道:“小侄霍休云,那是家师新收的弟子杨饮。”
童天月对二人仔细地打量一番,才以诧然的语调道:“锦老儿,你什么时候收得这两个好门人呢,跟他们比起来,我这个孽徒简直就像粪土之比珠玉!”
那乞儿脸上泛起愧色,恭恭敬敬地对锦上仙作了一揖道:“锦大侠,晚辈祈湘给你老陪罪,晚辈实在不知道是您老人家侠驾,所以才多有冒犯,好在令徒打得我也够苦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您饶了我吧!”
锦上仙见他那种可怜的怪相,倒不禁笑了道:“算了!算了!你大概是承继了叫化头那种游戏人间的衣钵,所以那张讨饭嘴里吐不出半句好话!”
祈湘苦着脸道:“晚辈本来也不敢轻易得罪人,因为三位开口问起另外的三人,晚辈以为跟他们是一路的,所以才放肆了一点……”
锦上仙神色一动,连忙问道:“那三个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童天月诧然道:“锦老儿,你难道对于目前武林中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锦上仙摇摇头道:“不知道,最近武林中发生了什么事?”
童天月叹了一声道:“目前武林中虽然尚未正式宣扬开来,可是暗中却酝酿着一个绝大的危机,弄得人心惶惶,我们要饭的耳目灵敏一点,所以先来打个头阵……”
锦上仙急忙道:“我知道你的徒弟遍布大江南北,消息最灵通,你快讲,到底是什么?”
童天月一叹道:“昨天这庙中聚集了几个绝世大魔头,你听过十三友这个名称吗?”
锦上仙点头道:“听过!昨天出现在此间的恨天双侣不就是其中之二吗?”
童天月一怔道:“那么你是知道的了?”
锦上仙赶紧又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认识他们,而且为了一件事要找他们,你说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童天月翻着白眼,半晌才道:“十三友当年为害武林,后来不知为何消声匿迹了,最近听说他们又将卷土重来,准备再图成立联盟,公开要与武林正道人士作对!”
霍休云忍不住插口问道:“那毒手书生侯冥昊一定也在此地了?”
童天月怨眼一看他道:“少侠虽然初履江湖,对江湖上的事倒不陌生!”
霍休云顿了一下,才微微一笑道:“小侄不过是道听途说,请帮主继续说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