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云更奇怪地道:“如此说来,世伯竟是专为小侄而来的了!”
王青铜点头道:“不错!老朽听说世兄在杭州西湖畔剑挫越女剑吴莺莺,就想邀世兄北上金陵,结果从世兄的友人处得知世兄有意前来游历,才未曾惊动!”
霍休云忍不住问道:“世伯见召不知有何差遣?”
王青铜笑笑道:“老朽是替敝东主代邀世兄一往!”
霍休云莫明其妙地道:“世伯何时受聘为教师的!”
王青铜脸上一红道:“世兄见到的那个小姑娘是敝东的三小姐,她对老朽的称呼,世兄难道没听见吗?”
霍休云又是一怔,那个小姑娘叫他老王,自然不像是对教师的称呼,倒像是主子对佣人!
可是以王青铜的江湖身份,当不至沦落至此吧,因此他心中踌躇,口中却不知如何说才好!
王青铜却坦率地道:“老朽在东主家中虽不是佣仆,却也当不起教师的高职!”
霍休云实在弄糊涂了,忍不住问道:“那世伯究竟是”
王青铜见他言词支吾,干脆说出来道:“老朽现任总管之职!”
霍休云叫道:“世伯何至于此!”
王青铜苦笑道:“这是事实,详情也不必细说了,世兄见到敝东家之后,自然会明白!”
霍休云年纪虽然不大,江湖阅历却颇为丰富,见王青铜言辞闪烁,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因为他晓得王青铜定然不是为了生计而操此贱役,不禁被能使王青铜屈身为佣的主人引起了无限的好奇,连忙问道:“那么世伯的东主是何许人家?”
王青铜道:“敝东主姓杜,是金陵世家,居于乌衣巷,人口很简单,只有一位主母与三位小姐。”
霍休云哦了一声道:“男主人呢?”
王青铜道:“已经去世了。”
霍休云好奇心更甚,问道:“他们是官宦世家?”
王青铜摇摇头道:“老朽虽然没出息,尚不至于沦落到替官宦人家作护院吧!”
霍休云红着脸道:“小侄太冒昧了,那一定是江湖世家,”
王青铜苦笑道:“江湖上有那一家够资格要老朽去给他们当管家的?”
霍休云道:“是啊!所以小侄才百思不解!”
王青铜笑道:“他们世居金陵,因以世家称之,除此以外,老朽也不知如何解释了!”
霍休云又想了一下道:“杜家叫小侄前去何为?”
王青铜道:“主母家有一件事相烦,是老朽推荐世兄前住的,因为这件事由世兄去担任最适合不过了!”
霍休云道:“什么事?”
王青铜笑道:“这个恐怕要主母当面奉告了,并不是老朽故意卖关子,实在是事关机密”
霍休云微感不悦地道:“世伯可是怕小侄泄露机密?”
王青铜连忙道:“不!绝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事情尚未决定,老朽也不敢先说,世兄若是信不过老朽,此事只好作罢!”
霍休云听得一肚子疑惑,好奇之心更胜,沉吟片刻才道:“既是如此,小侄就去见见那位夫人吧!”
王青铜笑道:“老朽承情,世兄请到车中更衣吧!”
说完拱拱手,领先走在前面,霍休云怀着一肚子疑团跟在后面,心里倒是很兴奋,因为他是个武林世家,父亲湘南一剑霍雄风是武林中有名的侠客与剑手,六十岁封剑归隐,潜居家中纳福,将一身所学全传给了他这个独生子。
他二十岁开始出道江湖,以武会友,一方面游历天下以广见识,一方面也想发扬家声,行侠天下。
五年来,足迹遍及两湖,打过好几次不平,剪除了好几个江湖巨孽恶霸,赢得潇湘美剑客的尊号,剑下从无败绩,名声已不在乃父之下。
这次到江南来也是为着访问几个剑道名家,半为切磋,半为较技,结果在杭城胜了越女剑吴莺莺之后,几个老一辈的剑手怕折了英名,拒绝与他交手,年青一代中又找不到可以一较的对象,志得意满之余,多少也培养了他一点骄气,现在遇上这一件古怪事儿,忍不住跃跃欲试。
从那个姓杜的小姑娘身手上,他已觉到这个人家颇不等闲,再加上王青铜诡异的态度,更引起他的好奇了!
穿过树林,山道上停着一辆绿呢华车,由两头全身漆黑的骏马拖着,光看排场,已经够豪华了!
王青铜一躬身道:“世兄请上车吧,衣着行李都在车上,里面很宽敞,足可供更衣之用。”
霍休云道:“那世伯呢?”
王青铜笑道:“老朽的身份只够跨辕!”
霍休云不好意思地道:“那如何敢当呢?”
王青铜笑着道:“没什么,世兄是客,老朽在杜家只是一名总管,此刻不是论江湖辈份的时候,再者这样也可以避免引人怀疑!”
霍休云忍不住道:“倒底是什么事如此神秘?”
王青铜笑了一下道:“金陵是卧虎藏龙之地,为了避免引起无谓的纠纷,不得不如此守秘,否则老朽早巳至寺中相请,用不着偷偷将世兄的行李取来了!”
霍休云知道再问也不会有效果的,遂掀帘登车,但见车中是丝绒为衬,金装玉饰,比外表更为花丽,而且暗香隐约,好像是女子的座车,两边车门俱以珠串璎珞为簇,可以看外面,外面却瞧不见里面。
座位很宽大,空间也很大,一边放着他简单的行囊与一口家传的铁剑,霍雄风当年交游很广,到处都有朋友,所以他的行囊中只有几件衣服与零碎银两。
霍休云才坐稳,车子已开动了,在坎坷的山径上飞驰而行,车身却不太颠动,足见这辆香车的制作绝佳!
霍休云换下湿衣,找了一件比较鲜明的外衣,佩好铁剑,然后用棉布将湿漉漉的头发擦干,用一个金环绾住。
一切都停当后,车子已驶进一条青石板铺地的宽巷,这就是金陵有名的乌衣巷,巷中多半朱门豪户,气象不凡,巷以乌衣为名,据传是晋时贵族王爷谢安的居宅,其门人子弟俱着乌衣,唐代诗人刘禹锡有一首绝唱:“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人寻常百姓家。”即指此而言。
星换斗移,旧时的赫赫门弟多半已衰败了,这一个姓杜的人家自然不会是谢安的后人,可是她们居住在乌衣巷,倒使霍休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一首诗!
车子在一个小门前停下,霍休云刚有点奇怪,小门已经打开了,车子一直驶了进去,他才知这是花园的角门,心中未免有点不高兴!可是未便发作。
直到车子停在一条石板路上,王青铜掀开车帘道:“世兄,很对不起,照理应该开大门接你进来的,可是为了避人耳目,不得不委屈世兄一下了!”
霍休云听他先打了招呼,才把心中一点不快消除,跨步下车,才看到是处身在一个很大的花园中。
这时正值菊花盛开的季节,放眼一片鹅黄粉白,而且有许多年轻的女孩子在菊畦中工作着!
车子又朝另一个方向驶去,霍休云正想招呼,王青铜道:“世兄的东西自然会有人保管,绝对丢不了!”
霍休云红着脸道:“小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湿衣”
王青铜笑道:“此地不乏人手,她们会洗净熨平的,我们还是见主母吧!”
说着又伸手作了个相邀的姿势,霍休云只好跟着他向后园行去,那些年轻的女孩子都站起来躬身为礼,叫着王先生早!然后用奇异的眼光望着霍休云!
王青铜含笑点头回礼,霍休云忍不住道:“这些人都是杜家的婢仆吗?”
王青铜摇头道:“不!有的是主母的亲戚,有的是主母的学生或养女,这儿没有一个是下人,唯一受雇的人便是老朽,可是主母叫他们跟老朽”
霍休云笑道:“世伯原来还兼任西席呢。”
王青铜苦笑道:“除了教文以外,老朽还能教什么呢?老朽的几手武功,比主母差远了!”
霍休云道:“小侄早巳料到这位夫人是武林高手!”
王青铜道:“可是主母绝不在江湖上活动,算不得武林人物,否则世兄怎会一无所知呢!”
霍休云四下看了一下道:“他们家人倒是不少!”
王青铜道:“世兄只见到一部份,全宅的人合起来约有百多个呢,只是阴盛阳衰,没有一个男人!”
霍休云奇道:“她们家的男人呢?”
王青铜叹了一口气道:“死了,男主人与两个少主人都死了,目前只有一屋子的女人!”
霍休云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个怪地方!”
王青铜笑笑道:“世兄明白内情后,就不会感到奇怪了,前面的小楼便是三小姐的居所,杜家三个姐妹中,就数她最调皮,今天就得罪了世兄!”
霍休云笑道:“小侄倒觉得她很天真!”
王青铜道:“世兄还没有见到她淘气的时候呢?疯起来连主母都管不住她,只有大小姐才能驯服她,说也奇怪,她对这异母的姐妹,比同胞的手足还亲近呢!”
霍休云微微一怔,王青铜忙又解释道:“大小姐蜜月是嫡生,主母是续弦,又生了二小姐蜜星与三小姐蜜云”
正说之间,那小姑娘却从一边的玫瑰丛中跳了出未,比着手叫道:“老王,你在背后骂我了?”
王青铜忙道:“老奴怎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