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若不是广陵郡王跪在这紫宸殿中一天一夜为你求情,朕才不会亲自召见你。”李适道。
“一天一夜?”庄默没想到李淳会为了自己做到这等地步,脸上露出了深深的震惊之色,随后焦急地追问道:“陛下,广陵郡王如今可好?”
李适望着脸上带着一丝焦急神色的庄默,心中暗暗点头,开口道:“亏你还能惦记着他,也不枉他这般为你求情。放心吧,他不过是过度虚弱昏迷过去罢了,如今在府中调养着,没什么大碍。”
“庄默不过是区区一平头百姓,广陵郡王如此千金之躯却为我下跪一天一夜向陛下求情,庄默实在是无以为报。”庄默慨然长叹道。
“你明白便好,不过广陵郡王的为你这般求情到底值不值还得看你自己。既然那么多人都相信你不会舞弊,那么朕今日就亲自考考你,若是你真的才学不凡,朕不仅赦免你,还会钦点你为此次进士科第一甲第一名。”
李适顿了顿,脸色忽的一沉,继续说道:“若是你并没有真学实才,那么朕定不会轻易饶你。”
“请陛下出题。”庄默看得出李适不是在开玩笑,因此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对。
“我大唐向来以诗赋为重,进士一科也免不了加考诗赋,如今你便当场赋诗一首,让朕瞧一瞧你到底如何对被这么多人看重。”李适淡淡说道。
“陛下,可有限定主题?”庄默并没有急着作诗,而是拱手问道。
李适闻言沉吟良久,随后开口道:“便以当下时局作诗。”
当下时局?这可不是容易之事,而且是要庄默立马赋诗,不过庄默未多思考脑中第一时间便浮现出了一首诗来,缓缓吟唱道:“
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意,但愿四海平。”
“封侯非我意,但愿四海平。”李适轻声品爵着,眼中透着熠熠神辉望着庄默,随后哈哈大笑道:“好,好一个封侯非我意,但愿四海平。年纪轻轻便已心怀天下,难怪连王纯等人都护着你。”
“陛下谬赞了,草民不过是一些书生意气,侥幸得到王侍郎的青睐罢了。”庄默谦虚道。
“庄默你也不必谦虚,你以前所写下的诗朕也都让人找来看过,论诗文你的确才华出众,直追太白先生。但我大唐要的人才不是一个只会附庸风雅,吟诗作唱之人,接下来朕便考考你的时务见解。”
“请陛下出题,草民姑且妄言之,陛下则姑且听之。”庄默十分谨慎地拱手说道,时务这种东西十分容易涉及到敏感的事情,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所言会不会触碰到某些禁忌。
“朕问你,眼下我大唐藩镇割据,各自为政,朕该如何将解决?”李适一双眼眸深邃无比,直直地盯着庄默,缓缓说出口。
庄默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李适开口就是直接问自己藩镇的问题,足以见他对自己的重视。
但藩镇问题实在太过复杂,要解决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从宏观上讲会显得太过空泛,可若是具体到细节又显得太过繁琐,甚至不一定能直接扯上关系。
庄默右手拖着下巴,低头沉思了良久,这才谨慎地缓缓开口说道:“广积粮钱,强将练兵;先弱后强,驱虎吞狼。”
李适闻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双手撑在面前的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仔细地倾听着。
“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想收复各地的藩镇最首要的便是要增强中央自身的力量,要打造一支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军队,这是打胜仗的前提。”
“光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还不成,战争最重要最基础的是钱粮,甚至可以说打战打的就算钱粮,没有钱粮士兵又如何能战,因此草民方才说广积粮钱,强将练兵。”
庄默说完望向认真倾听的李适,脸上不知不觉间透着深深的自信。
“那么先弱后强,驱虎吞狼又作何解?”李适见庄默停下来后,不由得主动开口问道,眼中还闪着一丝期待之色。
虽说庄默刚刚所说的东西其实他也听过不少大臣提过,但不知为何从庄默口中说出他却觉得更加的简单易懂。
“解决藩镇问题动武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如何削弱对方的力量,在对方最虚弱之时以我方最强盛的力量一举解决却是个大问题。”庄默说到兴起,脸上的自信愈发的浓厚,“方今天下大大小小的藩镇四、五十个,强者以一顶十,弱者不过却是借势而存罢了。”
庄默抬头望向上方的李适,嘴角微微上扬,竟开口反问道:“陛下,您可曾想过为何这么多年来您连一个弱小的藩镇都无法收复吗?”
“大胆!”李适一拍桌子,双眼一瞪,脸上腾着怒火,猛地站起身来,“庄默,你这是嘲笑朕吗?!”
“草民不敢,草民绝无此意,请陛下息怒!”庄默见状立马发觉自己刚刚讲着讲着有些飘了,所问内容未免有些不敬,急忙跪下解释道。
“哼,朕谅你也不敢,朕道要看看你有何说法,若是不能令朕信服,朕便治你个欺君之罪。”李适平静下怒火,重新坐了下来,说实话若不是庄默是袁大师口中的变数他指不定真的直接命人将庄默拖下去斩了。
藩镇割据之事本就是李适的一块心病,他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试图收复藩镇,重现大唐曾经的荣耀。
然而当年的失败令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从此对各地藩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不敢在正面对抗各地藩镇。
这是他心中永远不敢揭开的伤疤,朝中大臣全都心知肚明,谁都不敢轻易提起。没曾想庄默当着自己面的指出,还说自己连最弱小的藩镇都无法收复,这不是**裸的打脸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