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听雪冷着脸,死死地抿着唇,又转回去拉住江弦歌的衣袖。
江弦歌没管倒地的周若涵,见魏听雪肩膀似轻颤,眸子微红,顿时拧起眉,冷冷哼一声:
“打了个奴才而已,也值得哭?”
一句奴才,叫周若涵刹那间白了脸。
魏听雪红着眼说:“谁为了她哭!”
没将周若涵放在眼底,却是盯着江弦歌,甚是难受:“如今她们拦人,都拦到臣妾头了,您还不许臣妾委屈一下?”
江弦歌哑声,他一时之间竟没法找出她委屈的理由有甚不对。
他还当她是打了人,心底害怕,原来那副模样全是委屈和气出来的。
这处动静,很快就吸引不少人,李贵人等人最先赶过来,惊讶地问:“这是怎么了?”
魏听雪背着她们,还未见人,只听了声,就忙躲到江弦歌身后。
江弦歌偏头敛眸,就见她正拿着帕子擦拭眼角,心底好笑,她此时倒是顾及形象了?
虽是这般想着,他却是不动声色地站直了身子。
江弦歌会帮魏听雪挡,可地的周若涵却是无处可藏,直接露在众人眼里。
这番情景,众人一看,便知是发生了何事。
李贵人等人脸色顿时难堪起来,三年选秀还没到,这些女子真是连羞耻心都没有了,竟敢明晃晃地勾引皇!
她们恩宠本就不多,自然不愿后宫再进旁人。
忽地有人惊呼:“这不是周府的五姑娘吗?”
一句话,戳穿了周若涵的身份,她脸红红的巴掌印,几乎告知众人她的目的没得逞,数道讥讽的视线皆落实在她身。
周若涵原被后宫的荣华富贵迷了眼,没考虑其他。
如今顶着众人的视线,才恍然知晓,一旦踏这条路,若是没成功,那就是万劫不复。
她脸刹那间褪尽了血色。
人越来越多,周若涵对人群中嫡母厌恶的眼神,脸色顿时白得叫人都不忍心看,她知晓自己没了后路,只能祈求般看向江弦歌:“皇……”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她已经照着嫡姐的模样去扮了,怎么会失败呢?
王贵人和董映雪最后才赶过来,见此情景,也微有惊讶,尤其董映雪,脸色越发冷了些。
倒是王贵人,似是没看清,刚站稳,就惊呼了声:“良妃娘娘?”
虽说良妃死后被晋为了皇贵妃,但是众人还是更习惯称其为良妃。
王贵人这一声出,江弦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四处也泛起嘀咕声。
顿了顿,王贵人似是才看清,松了口气:
“原不是,这位是何人,怎穿着打扮和良妃娘娘这般像?”
王贵人好奇地发问,尤其在“穿着打扮”着重咬重了音。
周若涵身子似轻晃了下,泪珠子从脸颊滚落,她颤着尾音,柔弱不堪地解释:
“臣、臣女只是太过想念嫡姐,才会、作这副打扮……”
“太想念良妃,才会扮成良妃娘娘的模样。”
这话是魏听雪说的,轻轻讽刺,从江弦歌身后得体地站出来,众人这才看见她,皆是惊讶万分。
她一说话,周若涵就觉得刚被打的脸颊越发疼了些,她身子越发紧绷。
魏听雪没管旁人,她拉着江弦歌衣袖的手没松,她停顿了下,才直视周若涵,似是觉得好笑,一字一句地说:
“这番说辞,还真是——”
“不要脸。”
“这番说辞,还真是不要脸。”
堪似轻飘飘的话,透着些轻讽,叫周若涵顿时无地自容。
一场闹剧,结束在魏听雪这句话中。
周若涵楚楚可怜,江弦歌却是置若罔闻,连个眼神都欠奉,直接冷脸带着魏听雪离开。
等她们离开后,董映雪清冷地吐出几个字:“丢人现眼。”
皇不在,众人连看热闹的心思都少了些,渐渐散去,周若涵浑身瘫软,脸色煞白,她怯生生地看向还留在原处的周夫人,低低地喊了声:
“母亲……”
周夫人眸色一厉,嫌恶地移开视线:“没用的东西!”
一句话,叫周若涵从骨子里生了寒意,怔愣地看着她转身离开。
周若涵怔在原地,泪珠子愣愣地掉下,身边有侍女胆怯地喊了她一声,她才堪堪回神,哭得崩溃,后悔莫及:
“……完了……都、完了……”
魏听雪和江弦歌回了她的帐篷。
江弦歌沐浴之后,魏听雪早就卧在床榻,衣衫似半褪,轻咬着唇瓣,春光无限好,阿鱼正俯身在于她药。
药膏涂去后,清清凉凉的,那似灼疼不知不觉就淡了去,魏听雪也松了细眉。
江弦歌沉着脸,扫过那伤口一眼,冷声道:
“你就是自作自受。”
明知自己那处受伤,还不停地到处乱跑。
闻言,魏听雪轻扯帕子,一记眸子斜睨过去,轻哼:“皇是怨臣妾扰了您的好事?”
怎又扯到这事?
江弦歌额角突突得疼,颇有些憋闷,没好气地说:“又非朕打你脸,你同朕闹什么气?”
是周家那女子送来,又非是他看得那人。
她这气,怎能尽数朝他出?
魏听雪瞪圆美眸,不忿嘟囔:“那臣妾能同谁闹……”
她小声的嘀咕,清清楚楚落进江弦歌耳里,叫他身子微顿,手指情不自禁地转动扳指。
如她所说,她心底不舒服,不同他闹,又能同谁闹?
简简单单的一句抱怨,叫江弦歌心底的那丝憋闷不知不觉消失殆尽。
江弦歌无声叹了口气,他走近,坐在她身边,魏听雪扭过身子,他伸手轻抚她后背,低声道:
“好了。”
“人,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还没消气?”魏听雪白皙的香肩轻动,抵着他的胸膛,轻声嘀咕:“说得好听,今日若是有男子拦了臣妾的路,您光打他几大板就能消气?”
江弦歌脸色一沉:“混账东西!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魏听雪倏地噤声。
她知晓自己举的例子不恰当,对于世人来说,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态,而女子不同。
若真如她所说,夜深有男子拦了她路,结果定然与今日情形截然相反。
此事落皇身,不过一桩风流佳事,而落到她身,就是不三不四,名声有污。
江弦歌捏着她的脸,沉声告诫她:“言出而三思,这句话都不懂吗?”
什么话都敢说,此番只有他在场,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她的名声究竟还要不要?
魏听雪咬唇,轻扯着他的袖子,娇声道:“臣妾错了嘛,臣妾就是只同您说说。”
顿了下,她埋头,小声咕哝:“您若觉得臣妾没规矩,那您便好生教导臣妾,不就行了嘛。”
江弦歌简直被她气笑了,这时候还打着小心思,真是没记性。
他斜了她一眼,懒得理会她那话。
虽是如此,江弦歌却也下意识地去想她所说的情景,光是想到那个情景,就叫他冷下了脸。
只打几个大板?
便是拖出去斩了,都不解他心头之气。
隔了好半晌,两人才双双躺下,魏听雪每每与江弦歌同榻时,总喜欢枕着他的手臂。
最初江弦歌总是将她推开,可时间久了,江弦歌早已习惯了她这个动作。
刚躺下,魏听雪就自然地翻身进了他怀里,黑暗中,江弦歌下意识地搂住她。
魏听雪刚有困意,忽地外面起了嘈杂声。
帐篷外,阿鱼脸色微青,望着眼前跪着的落云,冷声说:
“皇和我们主子都歇下了,许御女若是有事求见皇,还是明日请早吧!”
落云急得快哭了,见她脸色不虞,又转头去看李玉。
李玉正仰头望天,似今日的月亮格外吸引他一般。
他早就受了教训,才不会插手伶妃主子宫中的事,今日皇问他的那话,更是叫他在心中将伶妃主子的位置朝提了提。
谁若有本事,就自己来请皇吧,可甭找他。
落云见他这副作态,心底气急,自打主子被贬为御女,这日子就越发地难过了,之前她去乾坤宫时,这李玉还对她笑脸相迎,如今她跪着求,他看都不看一眼。
世态炎凉,果真不假。
落云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哭着说:“阿鱼姐姐,求您叫奴婢见见皇吧!”
她哭得可怜,但阿鱼却没丝毫动容,她可记得许御女害得她家主子早产的事,虽说中间许是有旁人算计,但许御女这罪责也跑不掉。
阿鱼脸色越发冷了下来:“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姐姐,落云姑娘还是小点声吧,若是扰了皇和主子的休息,别说是你,就是许御女,也担待不起!”
帐篷内,魏听雪不耐地翻了两次身,见外面还没消停,她顿时坐直了身子,拧眉扬声:
“阿鱼,外面何事?”
外面顿时一静,随后阿鱼的声音才传来:“回主子,是许御女的人,说是许御女受了伤,想请皇过去。”
闻言,魏听雪险些气笑了。
她说:“皇之前还说臣妾同您闹,您瞧,这人人都要来臣妾这儿请人了!”
似气得浑身炸毛,话里都快有了迁怒。
江弦歌揉着眉心坐起来,欲下床倒杯水,谁知他一动,忽地从身后有什么盘他的腰,他低头,就见两只玉足贴着他腹部放着,倏地,他眸色稍暗。
随后,一双软若无骨的手臂勾住他脖颈,女子从身后贴在他耳畔,又气又委屈地说:“不许去!”
江弦歌失笑,哑声和她说:“朕倒杯水。”
魏听雪双腿收紧,牵动玉足在他腹部轻蹭,黑暗中,江弦歌喉结缓慢下滑,就听她厉声同外面说:
“受了伤,请皇作甚?皇还会看病不成?”
“把太医当摆设吗?叫她给本宫滚!”
帐篷外,阿鱼冷脸看向落云:“你也听见了,还不快离开?”
落云瞪圆眸子,没听见皇的声音,她不死心,刚想大声喊,阿鱼察觉到她的欲意,忽地朝李玉说:
“杨公公,您看她这一喊,若是吵到皇……”
她的话没说话,李玉就叫人堵了落云的嘴,将其拖了下去,才微笑着同阿鱼说:“是该叫她安静些。”
他不是落云,伶妃主子说了这话,而皇却没动静,便代表默认了伶妃主子的话。
既如此,他哪还敢任由落云在此大喊大叫?
不过,李玉深深看了眼阿鱼,这伶妃主子宫中的人,倒是比以往长进了不少,知晓做事,要将御前的人也扯进来了。
四周恢复了安静,魏听雪才缓缓松开腿,说:“皇想喝水,那便去吧。”
下午喝的两碗酸梅汤,似又起了作用,叫他口干舌燥,不自觉地,身子有些热,在女子将腿收回之际,他忽地握住她的脚踝。
女子脚踝甚细,他不过轻轻一握,就将其禁锢在手心。
魏听雪两条腿顿时绷直,她在黑暗里瞪圆了眸子,怯声提醒:“皇,臣妾伤口疼……”
江弦歌哑着声音,捏紧了她的脚踝:“疼?”
疼,还敢乱跑?还敢如此招他?
魏听雪哑声半晌,才憋出一句:“皇,您该去喝水了。”
隔了许久,江弦歌最终还是念及她的伤,渐渐松开了她。
魏听雪顿时收回腿,抱着被子翻身紧贴着墙壁,呐呐地不敢再有所动静。
江弦歌听见她动作,轻嗤一声,待她伤好着……
许久,他下了床,没点灯,对着奄奄一息的月光,连饮了两杯凉茶。
待翌日清晨时,昨夜里的事就已传得人尽皆知。
等魏听雪醒来后,帐内已经没了江弦歌的身影,她想起昨夜里的事,抚了抚额,长吁了一口气。
直到早膳被端进来后,阿鱼才同她说:“……周大人跪在主帐前请罪,说是养出此女,羞愧难当,恳请皇降罪。”
魏听雪慢条斯理地喝着粥,闻言,眉梢微动,问:“然后呢,皇如何处理的?”
阿鱼耸肩,偷笑道:“皇说,既然有错,那自当该罚,当场就贬了他的官,奴婢听说,周大人的脸色当场就变了,险些昏了过去。”
魏听雪放下粥碗,对皇这般重的惩罚,倒是有些意外。
意外之后,她又多少猜到了皇的用意,她曾听说,这周家便是靠着良妃才起来的,族中子弟却没甚能挑起大梁的,皇贬了周大人的官,多半是在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