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捕头摇摇头道:“我为防逃犯逃遁,屋外都安排了人手,抛尸岂有看不见之理?”
两人来到屋外。刘峥道:“各位兄弟再好好找找,人命关天,可不能含糊!”对了,那口井里看看有没有?还有,茅厕的粪坑之中……”
郭捕头沉吟道:“不如我们先去那个贺进宝家里看下,若是他老婆真的不见了,再好好查找不迟。”
老郑道:“捕头有所不知,那贺进宝的老婆前些日子暴病死了,刚下葬不久。”
郭捕头愣了一下,道:“你是说许先生把坟里的死人挖出来,放到房里观赏?”
老郑正色道:“正是,千真万确!”
郭捕头挠了挠头,看了看许瑞元,又看看刘峥,道:“刘经承,你们还是在此好好休养。我们还有公务在身,大伙儿走吧。”说完便往外走,众捕快跟随在后,一阵风似的涌出了私塾,转眼走得干干净净。
就在此时,几名孩童嘻嘻哈哈的跑进了门,正是来上学的学童。随后青函身穿一件湖蓝衫子,领着几个孩子,笑靥如花的走了进来。
她一看见刘峥,立刻收了笑容,冷冷的走了过去。
老郑赶上来低声道:“经承,我看郭捕头是不信咱们,这事今天不查个明白,以后咱兄弟俩在衙门里可抬不起头来。”
刘峥叹了口气,道:“谁叫我们空口无凭,没有实据。”
老郑道:“眼下只有到坟地去走一趟,昨晚他一直在屋里,绝对来不及把尸首埋回去。那必是一座空坟。”
刘峥本已懒得管这事,忽然看见许瑞元正和青函低声说话。青函的表情先是惊讶,又瞄了自己一眼,眼神颇带几分嘲弄,想必许瑞元正和她叙述刚才之事。
刘峥一咬牙,心道:“若这厮真是变态,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于是让老郑叫上小占,三人出了门直往郊外坟地而去。
刘峥、老郑伤势未愈,步行缓慢,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坟场所在。眼见一处坟头插着白幡,摆有纸烛,立着一块粗制的墓碑,正是贺进宝亡妻之坟。
小占见坟堆完好,并无挖开的迹象,道:“这坟……没什么不对呀。”
老郑冷笑道:“傻小子!他挖出了尸首,自然又把土填上了,这便神不知鬼不觉。我敢肯定,里面一定是一具空棺!小占,你去弄几把铁铲来。”
说着他拾起一根粗树枝,就开始掘土。
突然有人大喊:“不许动我家婆娘的坟!”只见三个汉子远远的冲了过来,三人头上臂上都缠了白纱,当先一人五十来岁,正是贺进宝,后面跟着两个儿子。后头还跟着七个村民。
小占叫道:“糟糕,是死者的家眷来了!”
贺进宝冲到近前,一把将老郑推开,叫道:“你们这些王崽子,好事没干一件,却来挖人家的坟!你们想干甚么?”
老郑道:“贺大叔,我亲眼看见有人盗了你娘子的尸首,挖开看下便知。”
贺进宝怒道:“挖你个屁!我婆娘刚刚入土为安,你想挖便挖?怎么不挖你祖奶奶的坟?”
贺家两个儿子将老郑、刘峥和小占一齐往后推,不让他们靠近坟头。
随后跟来的七个村民也七嘴舌,纷纷斥责。当中走出一名老者,刘峥认得正是本村的里正,只听他道:“刘经承,你们这也太过胡闹了。进宝媳妇急病过世,本已是不幸,刚刚下葬,你们就来挖坟开棺,这……这会引起民愤的!”
刘峥苦笑道:“贺里正,我们也是一片好心,不想让贺家嫂子死不瞑目。”
贺家大儿子叫道:“你们敢动我娘,我让你也死不瞑目!”说着挥起醋钵般的拳头要打。
刘峥尖叫一声,捂着脸翻倒在地,滚了一圈。昨天被莫名暴打已成了他的梦魇,实在是恐惧至极。贺家大儿子对他这种反应倒有些意外,一下子竟无从下手。
刘峥躺在地上紧抱着头,就听见一个响亮的声音:“全都给我罢手!老郑你们不得胡来!”正是郭捕头到了。
十几名捕快迅速冲了过来,将两边人员分开,场面稍现安定。
贺进宝一下扑到了坟堆上,放声大哭:“我死去的婆娘啊,你尸骨未寒,千杀的恶人还要来搅扰你!我贺家是上辈子造孽了,我对不住你呀!”
贺家大儿子道:“捕头大人,你可要为草民作主啊!”
郭捕头左右环顾,问道:“刘经承何在?”
两个捕快将刘峥扶了起来,刘峥仍是双手抱头,不住叫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是我干的!”
郭捕头叹了口气,道:“刘经承,你怎么也犯这等糊涂?也不劝劝老郑?”
老郑喊道:“经承,你劝劝捕头,挖开坟墓,真相就可大白!”
刘峥苦笑道:“老郑,人家苦主都不在乎,你又何必闲吃萝卜淡操心,他家婆娘是在棺材里,还是在粪坑之中,我是不想管了!”
贺进宝骂道:“呸,你老娘才在粪坑之中!你们这伙欺压百姓,横行乡里的恶霸,我后悔那天没多踹你两脚!”
刘峥猛地一惊,道:“好哇!原来那天趁我被麻袋套住,对我拳打脚踢的人当中便有你!你……你这就跟我到县衙去!”
贺进宝顿感失言,慌乱道:“我……我一时说错了,我是看到有人打你,后悔没有上去踹你两脚,只是打你的人太多,我没有挤上。”
刘峥道:“你休要抵赖,你明明说的是多踹两脚,这个‘多’字便是说你踹了,还犹嫌不够。”
贺进宝道:“没有,我没有说‘多踹”,只是说的踹,你……你听错了。”
贺家小儿子道;“我爹爹确实没踹,我是看见了的。”
刘峥道:“哎呀,你儿子也在现场,肯定也动手了!不得了啦,老郭,你可要为我作主!”
贺进宝突然“嗷”的一声大叫,口中喊道:“我那可怜的娘子啊,你一辈子没享福,在下边也不得清静,死也不能瞑目啊!我……我也随你去罢!”一下歪倒在坟堆上,双眼紧闭,人事不醒。
他两个儿子赶忙上前,又是叫唤,又是掐人中。
郭捕头见这一摊烂事,实在是不想多管,对贺里正道:“里正,我看这坟嘛也没有破坏。你好生劝劝这位大叔,将这里清理清理,回家去罢。我还有要务在身,这就带他们回县衙去。”
贺里正道:“好说,好说。多亏捕头及时赶到。不知搜查逃犯的事,有没有线索?”
郭捕头道:“全村都搜过了,还是没有逃犯的踪迹。我还要去别的村子看看,这边就拜托里正留心了。”
贺里正道:“郭捕头放心!有什么消息,小人立刻叫人通报。”
郭捕头点点头,命手下带上老郑、小占,一起先回县衙。
刘峥由一名捕快扶着,走在队伍最后头。他见老郑耷拉着脑袋,一脸丧气,心想刚才自己没有挺身支持他,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正自胡思乱想,忽然老郑转过头来,沉声道:“经承,刚才定是那姓许的向贺进宝通风报信,这人绝不是好人。其实我也无所谓,只是你那心尖上挂着的小娘子……”
刘峥心里一震,心想:“不错,万一老郑看到的是真的,那……那青函姑娘在那姓许的身边,可就十分危险!”越想越是心惊肉跳,手心不觉都捏出了汗。
他心里计议已定,冲老郑道:“你和老郭支会一声,说我还要办点事,先不跟你们回衙门了。”说完转身向村里走去。
走不多远,便听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捕快小冯快步赶了过来,道:“郭头儿说经承伤还未愈,让我来有个照应。”
刘峥心道:“老郭这人还是够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