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骤紧,吹得人衣裙袖带飘起,头发也乱了形。刘峥只盼再来几道闪电,青函却一下挣开他的手,焦急的说道:“眼看要下雨了,许先生还在山崖那边,我们赶紧去帮他!”说着要往山上跑。
刘峥见她如此在意许瑞元,胸口就象被猛击了一下,说道:“我不知他上山来干什么,不过他自愿犯险,又何必管他那么多?”
青函瞪了他一眼,仍是踩着乱石杂草向山上跑去,跌跌撞撞,忽然拌了一下,人向前摔去,幸好刘峥赶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她。
刘峥大喊道:“他知道你这么在意他么?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青函一下甩脱他的手,仍是向前跑。这时天空又是一道闪电,青函身子一颤,脚下却不停步。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刘峥一口气往上冲,大声道:“你去吧,去找那个恋尸癖吧,哪天你成了他床上的尸体,就知道谁是真的对你好了!”
青函忽然转身,冷笑道:“经承大人,我告诉你,就算哪天我成了一具尸体,我也不会喜欢你!你别妄想了!”转身疾奔而去。
刘峥呆呆站着,一动不动,雨点不住的打在他脸上、身上。青函那句话不断在他心里回响,象一个巨大的钟摆,一回回地敲打他的心脏。眼看青函跌跌撞撞地向山顶跑去,身影逐渐隐没在雨夜中。
忽然右边的树丛中传来“汪、汪”的狗叫声,刘峥心里一凛,寻声找去。
走进了树丛,前边又“汪、汪、汪”叫了几声,听来越来越急促,象是遇上了什么凶险。
他拨开树丛,奋力向前,那叫声越来越近,终于看见一只小狗的影子在地上做势狂吠,仿佛前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黑暗中前边象是一片空地,什么也看不见。刘峥一时不敢前进。
突然从树丛另一边也冲出一个人影,直向小狗奔去。
刘峥依稀认出那人,暗叫不好,急忙抢上前,叫道:“不要向前!”只感到脚下一下踏空,整个人向下坠。旁边那人也一起跌下,伴随着尖叫,正是青函。
“砰”、“砰”几乎同时两声,两人摔在泥土之上,同时一堆土块“扑扑嗽嗽”从天而降,象冰雹般落在头顶。
原来两人掉进了一个大土坑,好在只有一丈来深,下边又是土层,并未跌伤。
刘峥道:“是我,别怕,你摔伤了没有?”
青函“嗳”了一声,勉力从坑底坐起,惊魂未定,道:“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了?”声音中已带哭腔。
刘峥道:“这是一个大土坑,可能是猎人用来抓野兽的陷坑。别怕,我们一定能出去。”
头顶又传来“汪、汪”狗吠,两人抬头一看,头顶是一片漆黑夜空,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那小狗动作敏捷,并未随着两人跌落,想是认出了青函,仍是围着大坑叫个不停。
刘峥道:“你不是去找许……许先生了吗?怎么又跑回来?”
青函道:“我正往前跑,突然听见麦狼的叫声,就赶紧朝着这边找过来,哪知道会掉进坑里?”
刘峥笑道:“看来麦狼还是比许先生重要一些。”
青函嗔道:“这时候还开玩笑,快想法子出去才是。”
刘峥扶着坑壁站起来,发现坑壁直溜溜的,且被拍打得光滑坚实,想要攀爬上去十分不易,看来这是猎户为防猎物逃出来,有意挖成这样。
刘峥道:“看来只有一法,你踩在我肩上,看能不能先爬上去。”
青函道:“这,怕是不妥罢。”
刘峥知她害羞,道:“那也随你,等到天亮,猎户来了,自然能救我们出去。”心里突然隐隐有一丝庆幸,觉得能和青函在这里呆上一夜,纵然全身淋透,灰头土脸,也是甘之如怡。
青函沉默了一会,忽道:“刘大哥,刚才我一时着急,说的那些话不太好听,你……你别怪我。”
刘峥第一次听她叫自己刘大哥,心里一阵暖意,忙道:“我怎会怪你?其实……其实是我说话太缺德,不该那么说许先生。”
青函低头道:“我虽然不喜欢你,可也……可也并不恨你。你很关心我,我……我都记在心里。”
刘峥一颗心突突的跳,颤抖着说道:“青函姑娘,我……我……”
他平时口舌如簧,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函道:“我们还是试一下吧。”
刘峥脑子热血上涌,道:“你说什么?”
青函道:“试试我站在你肩上。”
刘峥心里一阵失落,心中暗骂自己:“你这个大傻瓜!还妄想什么?”立即说:“那好,我先蹲下,你慢慢站上来。”手扶坑壁,蹲了下来。
青函一边扶着坑壁,一边小心翼翼地踩到刘峥肩上,刘峥缓缓起立。那小狗麦狼见主人准备上来,在坑边跳来跳去,兴奋不已。
刘峥感觉她的裙摆落在自己头上,纵使沾着雨水泥污,也仿佛有一股荡人心魄的气息,被踩着的双肩丝毫不觉疼痛,仿佛有无尽的气力,足以坚持一生一世。
青函双手勉强够到了大坑边沿,拉动身子奋力向上。突然坑沿的土块崩落,青函一声尖叫,整个人再次跌落,砸在刘峥身上,两个人又滚到了坑底。
只听见青函痛苦的叫声:“我……我的脚好疼,好象断了!”
刘峥微感奇怪,明明她的头紧靠在自己身边,声音却从另一个方位传来,但慌乱之中无暇多想,伸手轻轻握住她脚踝,青函又是一声尖叫。
刘峥道:“可能只是关节脱了位,别再乱动,回头上去了,让许先生替你正个位,便没事了。”
青函抽泣道:“我们还能上去么?我伤了脚,还怎么爬呀?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刘峥越听越是惊疑,只听她又道:“你的脚……不要压着我!”
刘峥更是骇然,明明是她的脚横压在自己腿上,怎么说自己的脚压在她身上?
他缓缓伸手,摸了摸靠在胸口的那个面庞,触手冰冷,肌肤僵硬。他倒抽一口冷气,猛地将那个头颅推开。青函的脚被扯动,又疼的叫了一声:“轻点,好疼!”
刘峥将压在青函腿上的肢体挪开,将她拉到了一边,道:“不是我压着你,你忍着些。”青函也感觉有些异样,一边呻吟一边道:“你是什么意思?”
突然天空一声响雷,接着一道闪电,坑中骤然一亮,两人眼前横卧着一具男人尸体,面色惨白。
一根竖立的木桩从尸体上穿过,大约两尺来高,顶端削尖,尖头上布满血迹。
青函“啊”的一声大叫,扑在刘峥怀里。闪电转瞬即逝,四周再次一片黑暗,只有雨哗哗地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