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员外道:“哦?”
刘峥道:“员外应该知道,寒血病一旦发作之后,要吸人之血以缓解自己发冷,但最终还是会全身血冷而死,就象那个贼人咬了一个村民,自己也死在屋后。而那个咬了田小七的人,他应该也早已发病而死,而且很可能还会继续咬别人,可是不但村里没有其他人被咬,就连他的尸体也没见到,这又如何解释?”
杜员外道:“看来刘经承对寒血病颇为了解,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
刘峥道:“你不必问我从哪里知道,总之想要蒙混我是万万不能!”
杜员外道:“听说那位私塾的许先生白天也在现场。幸亏他及时处置,绑住了被咬的人,才不致殃及人群。”
刘峥道:“这也是你的眼线告诉你的吧?”
杜员外道:“如果老夫没猜错,有关寒血病的由来和十年前的滁州的那场风波,便是那位许先生跟你讲的。”
刘峥道:“是又怎样?许先生当年也在滁州住过。”
杜员外道:“那么他有没有跟你说,当年滁州大牢里关着的四十七个得过寒血病的百姓。”
刘峥心里一凛:“原来有这么多人!”说道:“人数多少,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州府衙门用卑鄙的手段让这些人全都死在牢里。”
有几个家丁忍不住低声惊呼。柳烟和青函也是脸色一变。
杜员外道:“是啊,一共四十七个,无一活命。”说着他神情黯然,低了下头,似乎内心颇为感伤。
刘峥心道:“看杜员外如此伤感,莫非他也有什么亲人在这四十七人当中?”当下道:“可见那滁州知府毫无人性,明明这些人都已治愈,他却不留一个活口。”
杜员外并未抬头,象是自言自语道:“不错,毫无人性,毫无人性……”过了一会,他突然抬起头来,道:“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么?”
刘峥道:“衙门将这些人关了两个多月,等当中有人发病,便噬咬同牢房的人,最终全都同归于尽!”
青函也不禁“啊”了一声,旋即掩住了口。
杜员外摇摇头,道:“这只是外面人的说法。实际上这种办法根本没有用。”
刘峥道:“什么?难道没有人复发?”
杜员外道:“有人复发,但是牢中的病人被咬后根本不会犯病!”
刘峥道:“为什么?”
杜员外道:“因为据有经验的郎中推断,得过寒血病又被治好的人,血中已有了抗病的机能,即使再被发病之人咬伤,也不会再染病。”
刘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那……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杜员外道:“全部被处决!”
刹那间,厅内是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每个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刘峥放在桌上的右手慢慢攥紧了拳头,缓缓道:“想不到世间有如此心狠手辣的州官。如此看来,关小姐死前所发的‘冰血之咒’,正该应验到这狗官身上才是!”
一直无话的杜老总管突然发话道:“闭嘴!”在场人都吓了一跳。
杜员外双眼布满血丝,凄苦的一笑,道:“你说的对,这‘冰血之咒’就是冲着我来的!”
刘峥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你……你……你是……?”
杜员外缓缓道:“老夫便是当年的滁州知府!”
这一来,几位家丁都“啊”的惊呼了一声。
刘峥呆立半晌,终于又颓然坐下,缓缓道:“这些年来你帮扶乡邻,大行善举,还收养了十几个孤儿,莫不是是为当年赎罪吧?员外闲来无事,想起当年那四十七条人命,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杜员外尚未回答,杜老总管抢先道:“这么大的事,你道是我们老爷自作主张么?当年巡府大人专程派人来到州府上,给我们老爷施压。”
刘峥道:“上头有下令让你将这些病人全都处决吗?”
杜员外道:“没有,巡府只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寒血病扩散,务必彻底根除,不留隐患。至于如何处置,由我自行决断。”
刘峥道:“只提要求,却不明示。若你不下狠手,日后所有后果自然由你承担。若你下了手,嘿嘿,真有什么后果也是由你承担。”
杜员外道:“刘经承是衙门的人,这其中的关窍自然是看得明白。不过老夫既然做了,也不会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刘峥冷笑一声,道:“果然是敢作敢为的父母官!你既然也明白官场上的套路,是不是也怕有一天这几十条人命会成为你的罪状,所以就辞官不做,来到这个偏僻所在悄悄当起了员外?”
杜员外道:“我知道刘经承认为我太过残忍。这也难怪,四十七条人命,不论是谁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说着他仰头叹了口气,似有无限幽怨,叹道:“既然做了,就不管‘冰血之咒’也好,官场反噬也罢,总之有什么后果老夫一力承担吧。”
刘峥道:“所以你觉得田小七之死是冲你来的。”
杜员外道:“不错,这个人很可能是针对我的,想让我和家人也尝尝寒血病的滋味。如贸然报案,打草惊蛇,他只怕会狗急跳墙,对村民下手,那就会酿成大祸难以收拾。
刘峥冷笑道:“杜员外此时不当知府,倒是怜惜起百姓来了!”
张管事喝道:“你三番五次言语冲撞我们老爷,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杜员外又冲他摆摆手。
刘峥却并未在意,疑道:“不对!你的意思是这人自带寒血病,故意咬了田小七,可是他怎么让自己在那时准时发病呢?”
杜员外道:“大多数人对寒血病的了解都是听闻传言,因此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来这许先生也概莫能外。”
刘峥道:“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能操纵病人随时发病?”他隐隐觉得此病的可怕还远超想象。
杜员外道:“根本无需什么人操纵。得过寒血病又被治愈的人,即使不发病,咬了人也一样能把病传给别人。”
刘峥简直怀疑听错了,道:“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杜员外道:“也就是说,这些人根本没有被完全治愈,只是自己不会发病而死,但血中仍有寒血之毒,只要咬人,便会让人得病。”
刘峥面对着花厅外的茫茫黑夜,只觉不寒而栗,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