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秸傲然道:“我自己想的。爷爷,我之能远不止这些,您只是把我当小孩儿看,没发现罢了!”
史老太爷目光自豪而又遗憾,政治敏锐度这样强的孩子,可惜身为女儿身!二儿比大儿多有不如,唯独后人上,强过太多!惜哉惜哉,不是儿子!
史师爷脸色发白,思绪混乱,讷讷不能言。
史秸看了史师爷一眼,这样的个性只适合做个守成的地方官员,要有所大作为恐怕艰难,“大伯,好叫您知晓,那王地主家的助力,已然消失!前些时候我派人过去访那王氏娇娥,昨天下人回报……”将王娇娥的事故详细说完,“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王家不足为惧!等巡查御史到来,使人向县令透个口风,那县令心中定然惧怕,根本不用浪费您口舌,那地契之事便能圆满落幕!”
话中信息透露得太多,史老太爷都不知该问哪个才好,“不是,你就花10两银子,便把人家的大靠山给推了?”
史秸笑道,“我也觉得多了些。孙女我现在手头拮据,囊中羞涩,不若爷爷资助我些,等哪天我赚钱了,再加倍还给您?”
史老太爷双眼翻个白,“你两父子来,次次不走空!”
史秸笑,对史师爷道,“我的事情是小事,您的事才是大事!如果您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就铤而走险,揭发这些腐朽烂事;如果只想维持现状,就劳烦您帮侄女费些唇舌,拿回我家产权。”恭恭敬敬地施了礼,“我就静侯您佳音了!”转头对史老太爷道,“爷爷闷不闷,什么时候天气好了,您来我家看我们种花儿呀!”
史老太爷摸着胡须笑道,“去找我的管事拿钱,找你伯娘派人送你回去!”
等史秸出去,史老太爷沉下脸,“史忠,你好得很!亲弟弟遇到难处,袖手旁观,连根手指都不伸,你这样对得起你娘从小到大对你的教诲吗?连个不知名的学生都晓得帮助先生,枉你还是亲哥!目光短浅,心气胆量样样不如人……你呀!”
史师爷颓然地坐下,空茫地注视着父亲慢慢离去。
直到日光从晓雾中穿出,他豁然一惊,四下看去,房中却空无一人。史秸说巡查御史要来隆县,这是从何说起?隆县从开县以来,接待的最大官员大概就是知府了。这里既不是军事要地又不比大型海港,钦差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立春以来,气温升高,冬雪消融,潮湿的地面一日比一日泥泞。待过渡期稍过,春日和暖下,在家猫冬的人们终于解禁,纷纷出门享受这个美好的春天。
小姐妹的嫁妆年年都在往上头积攒,如今史秋要出嫁,其实也没多少添置的,只合着心意再准备着可心的小玩意便好。
去看了一回姐妹小店,理账添物,和女伙计商讨春季售货计划。巴掌小店开业以来,纯利润居然也有好几十两,说来都不使人相信。
女伙计张婆婆是以前史家雇的佣人,张口就是数个品种,几种方案,表现得比主子还积极。
城中关于史家的流言对张婆婆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她的目光并不只在小店,更多的是关注二房的养花大业。如果是以前她可能起不了什么心思,可如今自己就在史家小姐手里干活,对她们不说百分百了解,但也知之甚深。这是几个有恒心有见地有胆量的,不大可能玩闹一场,半途而废。
张婆婆探着口风,“大姑娘,我听说家里在养花儿,还请了人专门侍弄,是有打算做个大产业么?”
史秋抿嘴笑,“那你得问四姑娘,她是主事。”
史秸爽快地道,“确实有准备做个鲜花绿植产业,怎么,婆婆是要自荐?”笑,“这里暂时还倒闭不了呢,婆婆要另谋出路还早些!”
张婆婆笑道,“我得给姑娘们当一辈子伙计呢,姑娘们要我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何需我自荐!姑娘也知道,我养的几个儿子,个个都成家立业了,唯独长子生有腿疾,孤零零一个人没个着落。我便想着,他这个境地,不能指着他孝敬了。当娘的总是为儿子多考虑些,只要他混得一口饭吃,存得个养老钱,我的心就安稳了。听闻姑娘有花儿种,我就多个嘴,问问您还要不要人?”
史秸不由笑了,“婆婆说话还是那么谦虚,令长子做得城中杂货铺的副掌柜这么多年,还怕没有养老钱?只怕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他。”
张婆婆道,“四姑娘,实不相瞒,那杂货铺的老东家分家了,新东家嫌弃我大儿瘸腿儿,影响生意,一意将他辞了。我大儿虽身有残疾,但忠勇勤快,脑子又灵活,能写会算,比普通的劳力强了多少倍!可惜世人嫌他有碍观瞻,不肯录用,这半年以来,就是去码头扛货拉纤人家都不要他。若姑娘您有合适的位置,求您赏给他,使他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说着,张婆婆红了眼眶,却不敢下跪求肯,以免有相逼之嫌。
史秸挑了下眉。
史秋找的这个女伙计真是个人才,若她像旁人一样一味叫惨叫穷,反倒惹人生厌烦。这样维持了自尊来求,何其体面适度。
史秸沉吟道:“再等等吧。等我家荒山地契什么时候落定,令长子就什么时候来上工。先做几天看,视他的能力再安排具体活计。”
张婆婆仿佛被一个巨大馅饼砸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谢谢四姑娘!谢谢各位姑娘!”
史秸将人扶起,笑道:“谢早了,得等到落定了才行。想必你也知道,王胖子正领着人在我家荒山上开荒呢,如今我还做不得那山的主。”
张婆婆笑道:“您家这么大官儿,还斗不过一个小地主?秋后的蚂蚱而已,王胖子蹦哒不了几天!”
这话史秸甚是爱听,又细细问起张婆婆大儿子的为人。
一上午就这样匆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