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发动,奔驰在乡村的公路上。
造物主似乎更偏爱夏末秋初的乡村。
若程陷在后排座椅里,眼神避开左手边的文杰,瞥向窗外。车内静悄悄的,空气里夹杂着文杰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窗外最质朴的美好在一点点后退,心,似乎就在这样的诡异的静谧中的沉了下去,带着那四年的只属于她一个人记忆。
抵达片场,一下车若程便开始安排化妆间、倒水、冲咖啡、和对拍摄通告,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忙的样子。
文杰在化妆镜前坐定,透过镜子,她一直没有把头抬起来过,她在躲着自己。
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烦躁,文杰眉头皱起,他竟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却又无能为力。后槽牙不自觉的咬紧,他想发脾气,想狠狠的锤向自己,想忍不住的踱步,想抓过镜子里晃来晃去假装忙碌的虚伪的人,想……想把她抱住揉碎在怀里……
化妆间的门缝后突然挤出一张黑黝黝的脸。
“哥,化妆呢!”及时雨朝文杰嘿嘿一笑,文杰默不作声。
发现气场不对,门后的脸立刻转头朝着若程叫了一声“姐”,然后挤挤眼,做出一个鬼脸,示意她过来。
及时雨是出品方派来驻组的商务代表,刚刚大学毕业,人灵气的很,每天到组里第一件事情就是跟每个人问好,平时说话“哥哥”“姐姐”不离口。道具组、灯光组、美术组,甚至服装组,只要有要搭把手的地方,不用别人说,撸起袖子笑眯眯的就去帮忙。
因为文杰是男主的关系,很多商务植入的戏份都在文杰身上,久而久之及时雨和若程也就混的最熟。
“拜托了,姐,我的好姐姐。”及时雨一边拿着通告,一边拉着若程的衣角。
“这不行啊,文杰拍戏是绝对不喝酒的。”
“姐,我能让你为难吗?放心吧,这些我早就都想好了,你看看。”说着,就从手里拎着的纸袋里掏出一瓶白酒,瓶口凑到若程的鼻子前。
“里面的酒我早倒掉了,敞着口提前晾了好几天了,是不是一点酒味都没有?”及时雨一脸得意。
若程笑笑,一脸宠溺的看着这个弟弟,这个机灵又肯吃苦的小孩儿若程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
“行吧,瓶口封好了,我跟文杰说一下。记得拍摄前再给道具老师、摄像老师检查一下,别穿帮了。”若程好意提醒他。
及时雨拿身体撞了一下若程肩膀:“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啊!”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所有外来的干扰都可能是刺激。看到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文杰觉得很是刺眼。
待文杰画好了妆,若程走过来在文杰一侧蹲下,拿出通告和剧本摊开在他面前。
“今天咱们一共有两段商植的戏份,都不是定制剧情,比较简单。第一段是道具的使用,在剧本这个位置。”
若程拿出荧光笔想给文杰在剧本上标注一下,无奈手里同时拿着剧本和通告,于是顺手就把他们暂时放在文杰腿上,拔下笔帽画了起来。
文杰眉头锁的更深,目光缓缓落在若程的身上。
没有注意到文杰情绪的变化,若程自顾自的画着,直到察觉到不对劲,身体猛的僵住,荧光笔险些从手中滑落。
轻咳一声,从文杰腿上抽走剧本,若程没有马上起身。掩盖紧张的最好方式就是按兵不动!若程强装淡定的指着剧本上被自己标注的地方:“呐,就是这里了。”
文杰没有说话。
若程小心的微微仰头,紧张又戒备。
文杰的黑眸里不自觉的泛起深色的温柔。
有些抵挡不住这样的眼神,若程下意识的想要迅速避开,却被他伸出的手一下扣住了后脑勺,压的她躲避不开。
“你很讨厌我吗?”文杰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
若程微怔:“没,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你喜欢我。”文杰斩钉截铁,直奔主题。
若程轻笑一声,想把头瞥向一边,却被文杰阻挠,更紧的扣住,动弹不得。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日子?知道我打工,知道我卖过血?你特别查过我,在意我。”文杰盯着若程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压得极缓,“你,喜欢我。”
若程强力压制住自己的慌张:“你的资料我怎么可能没有?我是你的助理,我在尽我的本分。”
“包括说我晕倒时候的情绪?包括替我去申辩白受委屈?”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尽职尽责的人。”若程一口咬定。
文杰的后槽牙又不自觉的咬紧。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章雨带着一副夸张的黑色墨镜一蹦,出现在门口。
文杰手一松,若程从文杰手中挣脱,局促的站起身。
看到文杰和若程的表情,以及刚刚映入眼帘的动作,章雨恢复到正常行为,慢慢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若程,你们在干嘛呢?”
若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岔开话题问:“你怎么跑来了?”
“我等你等不着,只有跑过来找你了。”
若程嘴角一弯,终于笑了:“这么说,你是来讨债来了?”
章雨也跟着笑:“那还能让你给跑了?”
“你们先在这聊会儿,我出去看看导演那边。”
章雨脸上依然挂着笑,待若程转身出门,笑容瞬间收起,大长腿伸起,一脚蹬在文杰的椅子上。
“想先下手为强,是不是!”
文杰头都没抬:“公平竞争可没说限定方法。”
“要脸不要?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啊。”
文杰冷笑着站起来:“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章雨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自从发现了文杰的心思,两人在别墅坦诚的挑明之后,章雨自己躲起来几天。他不是气兄弟两人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那个输家。
消沉了几天,他仍然不甘心的想要再试一试,他总觉得只要有一天若程还没亲口宣判他的死刑,心里总还残存着那么一点点希望。
他去医院找了文杰,约定好了各凭本事公平竞争,且不论结果如何兄弟依旧。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每每看见两人暗藏的心思,心还是忍不住的难受,尤其看到若程在文杰面前害羞而躲闪的样子,他更是嫉妒到抓狂,嫉妒到他忘了文杰是一个认定了便绝不会放弃的人。
他从没遇到过像文杰胜负欲这么强的人。记得大学时跟几个哥们一起去上海玩,调侃起小笼包的袖珍程度,一个哥们的一句“自己能吃20个”莫名其妙掀起了一场吃包子大赛,文杰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叫板争论,但却最终默默吃了80个获胜。代价就是去了趟医院以及到现在都闻包子丧胆。
“一天没盯着你们,你俩有啥进展吗?”章雨问。
“我会告诉一个间谍吗?”
“公平竞争就得信息共享。”
“我不说。”
章雨翻了一个白眼。
“那医院的事情呢?跟若程解释清楚了吗?”
“那是医生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文杰啊文杰,小看了你啊!”章雨无语的点了点头,“那医生不也是你家亲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