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月想起来他的经历,看着这个本应征战沙场的英雄此时说着这般自我放弃的话,心里有些不忍。
“那要是还有人认为你活着比较好呢?”
“……”没有应答,他无法确定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这样的人。安老将军许是算一个,他师父应该也能算数。但……现在他们看到这样的自己,怕是早已失望透顶了吧。
“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这句话像是一记响雷,在他脑中炸开。但他的激动并未持续太久,就转化成失落在心里扩散。
“念尘,你真的很善良。”
他仔细的为她处理着伤口,那些狰狞的刀疤已经基本愈合,但从形状上还是能分辨出当时有多严重。
“恐怕王爷是又误会我了。”
慕寒月伸手将他的头发顺到耳后,露出那张精致英俊的面庞。她把声音放缓,一字一顿的问:“王爷,你觉着我为何对你数度出手相救?”
“因为……我很特殊?”
“不如说我格外想让王爷平平安安的活着。不过没想到王爷竟是这幅态度,可真是让我寒心。”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剩下的我自己处理就好,王爷好生歇息。”
“要是我知道你会受这么重的伤,不如让我替你挡下,至少死后还能被你记住。也好过你现在想方设法躲着我。”
“沈长乐!你再说一遍试试?你既然这么想死,不如我送你一程。”
她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沈长乐喉结滚动,但却没有半点儿反抗。他伸手护着她右手还未裹缠纱布的伤,双眼微合。
他感觉到慕寒月根本没有用力,她指尖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她的手离开喉咙,缓缓上移,抚上他的面颊。最后移到发顶,轻柔的摩梭了几下。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发顶传遍全身,他稍稍低头配合着她的抚摸。乖巧的让慕寒月有些心疼。
“抱歉,是我过激了。没伤着你吧。”
“就算你真的动手,我也不会反抗的。”
“王爷,你……”
“我喜欢听你叫我名字。再叫一次,好吗?”
“长乐……沈长乐。”慕寒月眼神有些慌乱的不知该看向何处,沈长乐温和的笑着,满眼的笑意。
“那个,我,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你也是。好好养伤。”
他捉住慕寒月的手,在指尖上印下一个吻。慕寒月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了手。连声再见都忘了说便匆匆离开。
“食髓知味……真是,太磨人了。”沈长乐舔舔嘴唇,回味着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恨不得第二天就去找慕寒月的沈长乐被和朔连劝带按的强行休息了四天。
那份补品吃完后他终于被允许出府活动。四天里顺安府天天热闹非凡,各个商会的老板、班主、知府县令、捕头捕快纷纷到府探望。
而她自从那天过后就再也没来过,沈长乐有些怕自己最后那个有些突兀的举动惹她讨厌了。要是她为了躲自己离开江南又该怎么办。
对被禁锢在此地的他来说,慕寒月就像一阵风,吹乱了他的心,自己却无法将她抓在手里。
他出府头一件事就是去苏府拜访。苏夫人应门后看到他,先是眉头一皱,然后才向他恭敬地施了一礼。
“不知王爷到来,未曾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老夫人请起,不必多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过一点薄礼,还请您收下。”
他将几大提包装精致的大小礼盒差人送进屋中,苏夫人在心里暗自腹诽这些东西再好也弥补不了自家闺女右臂上的五道触目惊心的刀口。
“请问老夫人,念尘姑娘可是在家中?”
“她一大早就跟着两位哥哥出去了,并不在家中。”
沈长乐刚想说留在府上等候,就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娘,我来说一声中午不必准备我和大哥的饭了。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长乐快步走向大门,拉动门环。随着大门打开,两个人都愣了神。
她今日穿着一身墨色长袍,高束头发,眉眼中带着凌厉的英气。身侧挎着佩刀,皮革镶嵌紫铜的刀鞘被擦得锃亮,她一手扶在刀柄上,另一手掐着腰。
此时的她收敛起先前的活泼俏皮,神色淡漠、目光凛然的看着沈长乐。
她给沈长乐的感觉一直是亲和力十足,但现在的慕寒月霸气外露,倒是让他更想靠近。
“沈长乐?”听她叫自己名字,沈长乐这才回过神来,轻声问道:“伤口还是很疼吗?”
“还有点疼,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给老夫人送了些补品,也带了些你喜欢的点心。”
“这……这太客气了。对了,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吗?”
“已经无事了,还要多亏你的悉心照料。”
“没事了就好。我还要跟我阿娘知会一声中午不用留饭了。”
沈长乐有些担心她的伤,正午日头晒,她穿的又严实,万一出汗浸了伤口只怕会加重。
“你这丫头,让我惜着自己,怎么自己却没有做到。”
“我……”
“王爷,我是真有事,来不及了。”
“胡闹。什么事能有身子重要。”
说完沈长乐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他抿了下唇,看着慕寒月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屈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这小聪明都用在这种地方了。等你忙完来我府上,近日府上来了一位新家厨,烹的淮扬菜倒是不错,你也来尝尝。”
“真的?那我一定去。阿娘,晚上也不用做我的饭了。”
苏夫人对自家闺女这种记吃不记打的行为痛心疾首,自知拦不住慕寒月,但她对这个做事任性的王爷实在提不起好感。
“那我先走啦,晚上见。”
沈长乐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他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发现方才看向她的目光柔和的仿佛一潭春水。
“不行!”
“哥,就吃一顿饭而已。”
“不是一顿饭的事,你可想清楚,他对你是什么心思。”
“他许是太希望能得到别人的关心与理解了。因着我救过他两次,大抵是被他误会了。”
“月儿,你来一下。”苏无灾叹了一口气,将她带去库房。
大门一关,库房的门是加厚的,关上门里面说些什么也不会被外面听了去。苏无灾抵在门上凝视着她。
“我问你,你可知那沈长乐立下军功却为何被封到远离都城的江南当了王爷。”
“我曾想过,或许是沈铎忌惮他的能力?”
“如果忌惮他,那大可把他安置在眼皮子底下时时看着。放到江南,那是铁了心要把他困死在这,不过安了个好名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