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丞摇了摇头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东平陵王氏一族,据说是那永乐少府王萌的族人……”
“这王甫是个什么来路?”曹平安有些好奇。
他刚一问完,却听众人齐声高呼:“这王甫也不是个好人!”
驿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馆中众人所言,说道:“众所周知,济南国乃青州首郡,此郡盛产铁矿是为青州富庶之最,所以大汉才会在这里分封王室,当然,如此富庶的济南国也是十常侍卖官敛财的首选之处。”
他见曹平安与夏侯渊没有说话,又道:“这王甫自天子年幼时便担任了长乐食监,后来又巴结曹节攀了些关系,这曹节还下了矫诏升这王甫为黄门令。”
驿丞喘了口气,两手对着火盆揉搓了一下,接着说道:“再后来,这朝廷阉人外戚斗争不止,得势的王甫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便将兵诛杀了大将军窦武等人,因此又升了官做了中常侍,后来又诬陷渤海王刘悝谋反,逼得渤海王狱中自尽以示清白。”
“这人也实在是太可恶了,为了自己升官谋杀皇帝的亲戚不说连王室也敢诬陷!”曹平安听得冒火。
驿丞点了点头,说道:“权力熏天的王甫便开始操纵起朝政来了,父兄子弟皆为公卿列校、牧守令长,布满天下……”他两眼充满了沧桑,似乎是见尽了太多的世间悲惨,“光和元年,这王甫为了诬陷桥公贪赃枉法,便指示劫匪去劫持了桥公的儿子,索要赎金五十斤黄金,一身清廉的桥公哪里弄那么多钱?”
“桥公是桥玄吧?”曹平安惊呼一声。
“正是!”驿丞点了点头,又道:“桥公有一子二女,儿子在十岁时便被王甫指示人劫杀了,后来只留得两个女童,名曰:‘大乔、小乔’……”
曹平安知道桥玄这人,正因为是那句名言: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你接着说。”曹平安说道。
“那时司隶校尉阳球带人去营救桥公的儿子,但是没能成功营救,阳球自觉对不起桥公,便趁王甫休假时期,进言要求逮捕王甫和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易等人,以及这些人的儿子兄弟中担任太守县令的人……”
他取过热茶喝了一口,又道:“阳球说这些人邪恶狡猾,恣意妄为,其罪恶够得上诛灭整个家族。太尉段颎谄媚依附被皇上宠幸的坏人,应当一并处死。结果将王甫、段颎等人全部逮捕,送往洛阳监狱,被抓时还有王甫的儿子永乐少府王萌、沛国相王吉。”
曹平安听得兴起,问道:“那这些人与这东平陵王家又有何联系?”
“那永乐少府王萌的旁系便是这东平陵的王家,虽然王甫倒台了,因为这家人并未在朝中做官,所以性命得以保全。”
“原来如此。”曹平安点了点头,坚定地说:“诸位乡亲父老,你们说的,我曹某人已经了解大概,待明日我入城后,会着手查明此事还大家一个公道!”
“谢府君大人!”
众人伏地叩首,也不再多言,待驿丞引着曹平安一行人入住房舍后,这才三三两两地退去。
翌日清晨,曹平安立即吩咐下属整装出发,不到一个时辰,便已看见东平陵县城的西直门。
那东平陵的人老远就看见曹操的车马队伍,一声令下鼓乐齐鸣,还有人载歌载舞欢迎新官上任,真比别人家大婚大喜还热闹。
曹平安命人停车撤去帘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在那里闹腾,直等了有小半个时辰,舞也跳完了,歌也唱完了,那些鼓吹之人见郡将老爷的队伍不过来,就不停地吹,直吹到腮帮子都肿了才没滋没味地歇下来。
曹平安缓缓走下马车,这才仔细打量所来的百姓,那些人中老少男女皆有,书生农民、匠人商贾亦在,女人们也都都穿着好衣裳出门相迎,还有身着锦绣的地主富户垂首而立甚为恭敬。
什么阶层的人都来了几个,真是一派面子工程!
曹平安把手一抬作了个罗圈揖道:“我曹某人初到济南,你们又是唱歌奏乐又是欢腾跳舞的。我这一路上官员相赠之物也不少,一会儿乡亲父老们可不要忙着走走,我这里有些薄礼相赠。当然了,穷人可多领,富人得少得,希望大家沾沾我曹某人到此的喜气!”
“谢府君!”众人喜气洋洋跪倒谢赏。
曹平安劝起大伙,又令夏侯渊带着家仆分发礼物,他环视一阵,见一穿着官服的男子笑着个脸,心里猜测该是县令,这才缓步而去走至跟前道:“县令大人何必安排如此欢阵仗,多麻烦呀?我看你累的满头大汗,真是有劳你了!”
县令听他语气平缓也不知是好话还是坏话,躬身作揖回答:“不敢……不敢……在下是东平陵县令赵德柱,在此迎候大人乃理所应当。”
曹平安将其搀起,并不提及昨日驿馆所闻之事,只是叫其速速回衙理事,不必顾及自己,赵县令便只得拱手一揖回身而去。
见夏侯渊分发完了礼物,曹平安又安排他独自去调查这东平陵王家和赵县令两人,杂七杂安排了事务后,这才带人带礼前往王府拜谒济南王刘赟。
封国之王虽然没有治理之权,但毕竟是王室的代表,国相在名义上还是辅佐其为政的,所以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拜谒王爷。
刘赟虽为当今天子的侄孙,却颇为躬亲和蔼,客套一番礼尽人意之后,他竟然还亲自将曹平安送至二门。
曹平安在二门外又向王爷深施一礼,见他回去了,才转身长出了一口气:“这山头算是拜了,接下来便是我曹某人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这济南相,便是曹平安逐步开始实现自己志愿,构建天下安定的第一步。
夏侯渊早就在门外候着了,见曹平安出了王府,寒暄几句后,这才将他引入国相府。进了府门,家仆们四处乱麻麻地安排家置,里里外外都是人,忙前忙后站不住脚。
曹平安与夏侯渊入了大堂,问起话来。
“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曹平安问。
夏侯渊一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我进城后,便四处遣人打听,你猜怎么着?”
“少给我卖关子!”曹平安懒得搭理。
“嘿嘿。”夏侯渊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那王家的当家主子叫王富贵,就跟那驿馆的老头儿说的话是一样的,不过嘛,他不仅勾结官员,连山匪也买通了。”
“那个赵德柱呢?”
“这赵县令是靠贿赂十常侍买来的官,原以为买得了这济南首县是块肥差,上任才知道自己做了下属,同一座城里还有个大哥济南相管着。好在他面玲珑又舍得花钱,硬是把前任国相哄得顺顺当当。”
“这倒是想他的作风,你看今日这排面……”
夏侯渊笑了笑,道:“我看这个县令还不错,虽说是为了巴结您拉了这么多百姓,劳民伤财,但这做小弟的哪有不怕大哥的?”
曹平安给他这么一说,心里暖意袭来有种万人之上的感觉。
夏侯渊继续说道:“可没想到这黄巾贼一举意,那个国相老爷连招呼都没跟济南王爷打一声,全然不顾家眷妻儿、名声官位便逃命了,我觉得奇怪,后来才打听清楚,他也是买来的官。”
“真是孝廉父别居,秀才不知书!”
“对对对,孟德说的好啊!这帮子人靠买的官,有几个能做事儿的?”夏侯渊奚落这这帮人,“那县令别看对你如此如此,那是他官小,这样的人往后做大了,他以前送出去的,十倍都得收回来。”
“是这样没错!所以你大哥夏侯惇说的,我都记着呐!”
夏侯渊点了点头,说道:“幸好这济南的黄巾贼没有闹起来,赵县令的身家性命钱财算是保住了,但是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要是这里闹起来,哪儿能看见如今繁荣的济南哟!”
“孟德说的对。”夏侯渊接着说道:“这赵县令盼星星盼月亮,托人去朝廷问事,这才打听明白原来是当朝太尉的儿子来补位,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所以他认为我爹依附十常侍,料想我也如此?”
“是的,他又哪里能想到,孟德一下车就揭穿了他溜须拍马行为。”
说着夏侯渊掏出锦囊,解开了绳索,将里面的金银珠宝倒了出来,接着道:“他见你不温不火猜不透你,所以便塞给我了这么个玩意儿,让我在你面前多多美言,又说回家再备一份厚礼,择日拜见。”
“看来这个贪官还真关心我,我刚把他打发走,这一会儿不见他又追来了,是非得我夸他两句呢?”
“那肯定是夸呀,不然他怎么知道这钱财使对了门路没有。”
“不行,我得像个法子收拾一下这帮贪官。”
“什么法子?”
“你就别管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曹平安撇了一眼那锦囊内的金银,又道:“这东西你一会儿拿去给那城外驿馆,算作我们这些天的路费了。”
“诺。”
“对了,你去的时候顺便让那些挨了王富贵欺压的百姓们写封他的罪书,不会写字就找人口述,最后拿做证据。”
夏侯渊转身而去,曹平安便在心里自个盘算:这济南国十多个县,如何才能将这些个县份上的赃官拿除干净,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曹平安想了想已然拿定了主意,他攥着拳头活动着手腕,似乎在告诉他人:接下来便要看他的手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