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镜澜回到病房时,老太太已经醒来了。
见他推门进来,脸色更冷了,故意把头迈到一边,不愿意理他。
叶镜澜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不由愣了一下。
老太太在商海沉浮大半辈子,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以往要是有谁敢忤逆她的意思,她从来都是用铁血手段让对方服服帖帖。
这种赌气的行为放在她身,实在太违和了。
转念又一想,老太太再要强,毕竟是个快八十岁的老人了,生病时难免会情绪化,行为像个小孩子。
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于是他止戈为武,主动前问好:“奶奶,您好点了吗?”
叶老太太“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没死呢!你是不是很失望?”
她这话一出,这场的人当即脸色纷呈起来,纷纷在心里揣测老太太的态度。
苏蕴赶紧前,温声解围:“妈,大过年的,您别说不吉利的话,您身体硬朗,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叶太太又冷笑了一声:“有些人巴不得我早点死呢,我活那么久碍人眼干吗?”
她这话越说越无理取闹,在场的人都不敢触她霉头,生怕引火烧身,乖乖地闭嘴在一旁看热闹。
叶嘉良和叶嘉勋了解老太太的心思,能把叶镜澜骂得狗血淋头,说明对他还没失望。
他们都识趣地站在病床前,乖乖当一个孝子。
叶嘉莹见叶镜澜被骂,心里暗暗窃喜,只要叶家掌门人不是叶镜澜,谁坐那个位置其实她都可以接受。
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个侄子,心思深沉,难以捉摸,要是让他把控了叶家,其他人估计都没好日子过了。
可其他人不一样,无论是两个哥哥谁台,都不会恶待她这个亲妹妹。
叶嘉城就更不用说了,在金钱根本没什么观念,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她予取予夺。
叶宇盛从小就很喜欢她这个姑姑,到时候自然不会亏待她。
而叶景深……
算了,比起叶景深,老太太把叶家交给她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
叶宇盛的心情其实和叶嘉莹差不多,看到叶镜澜不爽他就很爽。
只要叶镜澜这个绊脚石没了,叶家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叶景深心思单纯多了,没想到二哥这么厉害的人,还会被奶奶骂的这么惨,让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今天幸好有二哥在,不然这儿肯定是他在挨骂。
他第一次觉得,有二哥真好。
叶镜澜丝毫不在乎众人的想法,他神色平淡地坐在病床前的小凳子,默默地听着老太太从他大学毕业一直数落到参加工作。
中途还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老太太面前:“您先喝点水。”
叶老太太见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她没好气地推开叶镜澜递过来的水杯,表示自己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叶镜澜猝不及防被她推了一个趔趄,杯子里的水洒出来,杯身一滑,掉在地,摔得粉碎。
叶嘉莹见状心中大喜,赶紧火烧浇油。
她一把把叶镜澜从病床边揪起来,嫌弃地驱赶:“你赶紧走吧,别再你奶奶面前碍眼。”
叶镜澜后退了两步,俯身把地地碎玻璃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叶老太太见他徒手捡玻璃渣,担心伤到他自己,下意识地想开口阻止。
转念一想到他为了一个狐狸精,完全不顾她这个老太太,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把头迈到一边不看他。
叶镜澜收拾完残局,从床头柜抽了两张纸巾才干净手的水渍,这才淡淡开口:“奶奶,那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他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老太太在身后大声说:“你还是等我死了再来吧,直接去坟岂不是更省事!”
语气听起来不像是生气,倒更像是委屈的撒娇。
叶镜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默默折返回来,不过没再走到病床跟前,而是停在人群外面。
“奶奶,您别生气,我就在这儿候着,您有事叫我。”
叶老太太没说话,脸色稍霁。
众人原本等着看叶镜澜笑话的人,这下心里都凉了一大截。
这老太太未免也偏心了,都被气晕过去了,竟然还让他赖着不走。
这要是搁其他人,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叶嘉莹是最藏不住事的,见老太太如此偏心,心里有些窝火。
她心想老太太这会儿心里多少对叶镜澜有些怨念,不如趁机把这隔阂闹大,让他们慢慢心生嫌隙。
她在床边的小凳子坐下,拉着老太太的手,故作关心:“妈,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吓死我了。”
老太太哪儿能不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她并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免得激发叶镜澜的逆反心理。
她把手往回一抽,没好气道:“你问他。”
叶嘉莹刚才已经在叶镜澜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借机向老太太告状:“我都问过了,阿澜什么都不说。”
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叶镜澜,责备道:“阿澜,我知道你一向瞧不起这个家,但是叶家毕竟是养了你十八年的地方。”
“你奶奶一直最看重你了,对你给予厚望,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她老人家的苦心,非得要她求着你、哄着你?你觉得这样故意气一个老人家,有意思吗?”
她一张口就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都往叶镜澜头安,老太太听得冷哼了一声。
“你也别说他了。”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语气嘲讽地说,“但凡你们中有一个进的,我用得着巴巴地追着人家屁股后面,求着人家回来接手这个烂摊子吗?”
她这波无差别攻击威力实在是太大了,众人一个个脸都成了猪肝色。
叶嘉莹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好好一个叶家,怎么就成了烂摊子?
不等她开口辩驳,老太太就手一挥,不耐烦地赶人:“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别在这儿碍我眼。”
众人看热闹看了一场寂寞,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只有叶镜澜被留了下来,继续收拾他惹下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