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驶着一艘小船,日光已渐渐偏黄暗淡,余晖把江水的颜色染深。
四月的气温,花瓶中的玫瑰带着迷离的浅粉色,像是被暮色洗过。
清浅的香气夹在徐徐的海风里,若有若无。
舱内,巨大的风扇慢悠悠地转着,阳光透过窗口照射进来,随着风扇的幅度,一明一暗,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尘一览无遗。
“都他妈醒醒。”
伴随着一道粗狂且不耐烦的声音,冷冰冰的水从头到脚将纪安壈给浇了个遍,她猛地惊醒过来,呛了好几口水,咳嗽起来。
好一会,才缓过来,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都他妈别哭了!吵死了!”
可仍有人在小声抽泣着,一个玻璃瓶砸了过来,伴着刺耳的声音,碎片划过她的手臂,微微地疼痛。
她闷哼一声,缓缓睁开双眼,这才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纪安壈想动,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她低头一看,手上脚上都绑着粗大的麻花绳。
嗯?怎么回事?
“都他妈安静点!只要钱到手了,老子就放你们走。”
男人喋喋不休的声音又响起了。
她闻声抬头看过去,原来是两个年轻男人,二十来岁,一个皮肤白皙,一个却黝黑得出奇。
见鬼了!
她大喊一声:“黑白无常?”
随后仰天长叹:“呸呸呸,老娘死后怎么说也得是升天啊,怎么可以下地狱呢?是不是搞错了啊喂?”
“黑白无常”脸色一黑,“你个小妮子嚷嚷什么呢?不想活了?”
“我已经死了,被人毒死的。”纪安壈一本正经道,“你们能看到我,那也就是说明你们也死了啊。”
她一脸八卦,“说说呗,你们怎么个死法啊?”
“黑无常”眼神惊恐起来,结巴:“大…大哥,她…她是不是被咱给吓傻了啊?还是我们…真见鬼了啊?”
“白无常”咽了口口水,“闭嘴!别他妈自己吓自己。这小妮子脑袋指不定有点问题。”
“真可惜,长得这么漂亮却是个傻子。”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纪安壈白了一眼他们,“分我也听听呗?我都告诉你们我的死法了,怎么?玩不起啊?”
“黑无常”哭丧着脸:“大哥,她…她怎么好像不怕我们啊?我们不是绑匪…吗?”
“我也觉得阴森得很,甭管她,钱拿到手后,咱赶紧跑路。”
“好好好,大哥。”
…
无趣!真无趣!
纪安壈神色清闲地转头看了看右面,有三四个同她一样手脚绑着麻花绳的人,脑袋中突然一道白光闪过。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她好像经历过。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大声问道:“今天是几号?!”
“黑白无常”吓了一跳,颤颤地回答道:“三…三月初六。”
“大哥,为什么咱要告诉她?”
“对啊…她问我们,咱就答,显得我们很没面子?”
…
三月初六!
她想起来了,十六岁那年的三月初六这一天,她为了去看一场拳击赛,偷偷逃课搭乘小船渡江去看比赛,结果那艘小船在江上被绑匪给劫了。
那一天,也是她和他的初遇之日。
江辰希!
纪安壈猛然地往人群中看去,果然在最角落处,看到了那个少年。
两点微弱的光亮,映入她清澈的瞳仁中,那是他右耳上的两枚细钻耳钉。
他说,这两枚耳钉是他爸爸妈妈年轻时候的定情信物,独一无二。
他说,我们一人一个,永远不分开。
是啊,她还嘲笑过他,男生戴着耳钉太娘了,她不喜欢。
从那之后,他没有再戴过一次。
是他啊,是那个十六岁时的江辰希啊!
他微微靠着墙壁,线条优美的下颚,贴着洁白干净的衣领,那种清冷桀骜的高贵,浑然天成。
美好得不成样子。
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觉得他的五官立体,很有西方的混血感,像瓷娃娃一般精致。
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他妈妈是当年俄罗斯出了名的大美人。
此刻,他眉心不耐烦地蹙着,像是做噩梦了一般。
纪安壈浑身都在颤抖着,握紧了拳头,用力得指尖都泛了白。
眼神是愤怒是恐惧是厌恶,也是无法收敛的恨意。
她清冷了声音:“帮我松开。”
“黑无常”一愣:“不行,还没到岸上呢,不能松开。”
“知道你们到岸上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吗?”她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因为这是你们第一次当绑匪,没有什么经验。等你们到岸上的时候,等于自投罗网了,你们几个蠢东西。”
“钱?还想要钱?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牢饭在等着你们。”
“大哥,我怎么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白无常”轻咳一声,“那个,难道你有当绑匪的经验?”
“当然,我祖父那代是海盗出身,基因遗传的,我很有经验。”
“黑无常”:“我们哥几个读书少,你别骗我们啊。”
纪安壈提高了音量:“骗你们干什么啊,我家很有钱的,想要钱还不简单,听我说的照做,保证钱拿到你们手软。”
她看他们两个还在犹豫不决,不耐烦道:“你们一共五个人,我就一个人,怕什么?”
“白无常”一脸老谋深算样,使了个眼色,“黑无常”立马领会,拿着小刀砍断了绑在她手脚上的麻花绳。
麻花绳落地,她手臂上的那串琉璃珠子也就随之映入她的眼帘之中。
这串珠子是她十一岁的时候,闲着无聊学别人编的,一直戴在手上,直到十七岁那年被江辰希养的蓝猫给咬坏了之后才没戴。
所以,她这是重生了!重生回十六岁那年被绑架的这一天。
此时此刻,纪安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江辰希,老娘要杀了你!报仇雪恨!
“黑无常”向前一步,“那个小妮子,这绳也给你解了…”
说迟也不迟,她反手直接扇了“黑无常”一巴掌,眼神犀利,“滚!”
“黑无常”一脸震惊:“大…大哥,她…刚刚是…打了我吗?”
“白无常”二脸震惊。
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少年江辰希不知何时醒来了,视线落在了站在他眼前的纪安壈身上。
他的眸色是浅灰色的,因为是桃花眼,所以看起来格外深邃而多情,倒是随了他妈妈的眼睛。
此时,眼梢向上翘,很亮,眉眼弯弯的,“小姐姐,你好漂亮啊,像天使…”
下一秒,纪安壈突然俯身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连眼神都带着杀气,“去死吧!江辰希!你怎么还能睡得着?难道你每一晚入睡的时候都不怕会做噩梦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