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公司，陆羽游荡在高楼大厦之间，略有迷茫。

老徐刚偷偷打来电话，让他回去给经理道个歉，说本就不是多大个事，搞成这样没必要。

陆羽婉言拒绝，自毕业以来他便一直在这个公司干了四年，总结起来就三个字：不顺心，这种家族企业对于外人，总是不太友好，何必再回去让自己遭罪。

现代生活的节奏总是特别快，十点刚过，路上便少了许多的年轻面孔，大都进入了各个高楼大厦开始了一天繁忙的工作，若不是愤然离职，他也是其中一员。

此时的他如那飞出笼中的鸟儿，虽然获得了自由，但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身旁有一家咖啡厅，他未有任何迟疑，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

吧台后站着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孩，脸上长着几粒雀斑，但并不妨碍她那甜美的笑容。

“先生，喝点什么？”

陆羽脑袋正思考时，嘴里的话却提前蹦了出来：“一杯美式，谢谢。”

“好的先生，一共四十五元。”，结完账，小姑娘便准备咖啡去了。

陆羽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有点疑惑。

我不是还在考虑喝什么吗，为什么直接就说出来了？

难道是年龄大了脑子跟不上反应速度了？

陆羽自嘲一声，也懒得去细想。

不一会，咖啡便被端到了桌上，他一边用勺子搅拌着杯中咖啡，一边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一个老太太正提着满袋子蔬菜，站在马路对面左右张望，一副想过又不敢过的样子，在她身侧三十米外，便有一座人行天桥。

天桥这么近为什么非要偷懒呢，如此高速的车流下横穿马路怎么可能？

陆羽如此想到。

看了几眼，老太太依旧站在原地踌躇不已，他便移开了目光，喝了口咖啡，拿起桌上杂志看了起来。

但他的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

老太太提着菜朝着马路这面小跑而来，一辆辆行驶的汽车为了躲避，猛然踩下了刹车，发出一阵阵刺耳声响，但后车却刹车不及，撞上前方车辆，然后便是恶性循环，道路上的车辆不断追尾，响起一阵阵碰撞声与惨叫声。

而那安然无恙的老太太见此赶紧逃离了现场，没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我是不是得臆想症了？”，想起自己脑海中的画面，陆羽自嘲一声。

但下一刻，窗外却有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传来。

陆羽猛然朝窗外望去。

一辆又一辆汽车不断追尾碰撞，变形的汽车在道路上横七竖八，浓烟四起，痛哭声，求救声此起彼伏，一片惨烈。

而那始作俑者的老太太，此时已来到了他这一侧的街道，正佝偻着身形，隐入了人群之中。

陆羽心中如有狂风暴浪。

竟然真的发生了！

与脑海中的一模一样，没有分毫偏差。

为什么会这样？陆羽已经来不及思考，直接冲出了咖啡厅，加入了救人的群众之中。

直到临近十二点，救护车才将现场所有的伤者拉走。

而此时的陆羽，身上，手上已全都是鲜血污秽。

看着远去的救护车，看着满手的鲜血，陆羽再次陷入了迷茫。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感觉这些事这么熟悉，就如同已经经历过一般。

......

陆羽茫然地朝着家里走去，身上沾染的鲜血来不及清洗，路人对他如避蛇蝎。

每走一段距离便会有警察上前对其询问，一番解释之后才得以离开。

而令他恐惧的是，他甚至能预测出每一次警察出现的位置......

直到回到家中，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浑身依旧没有丝毫轻松感。

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世界，他只觉得真实而又虚幻，熟悉而又陌生......

茶几上的电话适时响起，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

“是陆羽吗？”，一个好听的女声从手机那头传来。

“我是陆羽，你是？”，陆羽有点疑惑。

“嗨，真是你啊，我是张玲啊，我还以为打错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欣喜道。

“我说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了，大美女找我有何贵干？”，陆羽也是有点意外，张玲是他们大学的系花，曾经两人倒是有过一段暧昧，但却无疾而终，不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挺不错，只是毕业之后便少了往来，甚至连联系方式都丢了。

“我这不听说你还在D市吗，咱们也几年没见了，就想着看你有没有空，约你出来爬爬南山呗。”

“那可真巧，我刚离职，时间多的是，不过你这去打饭都嫌累的人怎么有闲心去爬山了？”，陆羽打趣了一下，印象中的张玲确实是个标准的懒货。

张玲也在电话那头咯咯一笑，笑骂道：“你就不能记着点我的好啊，我这不刚跟男朋友分手，心情郁闷吗，爬爬山放松下不行吗？”

“我见你挺开心的啊，哪有什么郁闷，行吧，你说个时间，到时候南山脚下见。”

“那就明天早上八点吧，也好让我早点看看我们的大帅哥有没有长残。”

“没问题。”

“OK，那就这样了，明天见面聊。”

挂断电话，又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陆羽强行甩了甩脑袋，想将那些奇怪的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但却收效甚微。

于是便回到卧室，躺到了床上。

应该是最近压力太大了，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陆羽如约来到了南山山脚。

不一会，便有一个身穿鹅黄紧身短袖，下身条牛仔热裤，脚踏帆布鞋的女人朝他走来。

一米七的身高，面容精致，两条修长的大腿白得晃眼。

“哟，帅哥，越来越成熟了嘛。”，女人拍了拍陆羽肩头，明眸皓齿，面带笑意。

陆羽无奈一笑，“你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那当然，本小姐天生丽质，年年十八岁！”

“那你得改名天山童姥了。”

两人打趣一番，便朝着山上走去。

“对了，这些年你怎么都不联系我？”，张玲好奇道。

“我手机丢过一次，以前的联系方式全都没了。”，陆羽解释道。

“怪不得，我还以为你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好兄弟了，对了，你那校花女朋友呢?”

“早分了。”，陆羽曾经确实有个女朋友，很漂亮，当时的校花，但离校不到一年两人便分手了，分手原因依旧是很俗气的那一套，但也很现实。

“我说啥来着，就知道你们走不远，你还不如当初让本小姐包养了呢。”，张玲家有一个上市公司，从来都不是缺钱的主，当然这也是当初两人没走到一起的原因之一。

“现在还晚吗？”，陆羽打趣道。

“哈哈，太迟了，现在追本小姐的帅哥可海了去了！”，张玲挥了挥手，豪情万丈。

“那还真可惜，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阿姨发个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咯咯......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要不要我给你当介绍人啊，我认识的富婆可多了！”

“那你可得帮我好好挑挑。”

两人一路聊天打趣，从曾经的大学生活，聊到出身社会，倒也不觉无聊。

不知不觉两已来到了半山腰上，一道百米石阶从道路旁延伸而去，直入一道观之中。

“咱们要不要去道观求个签？”，张玲提议道。

陆羽望向石阶顶部道观，眉头紧锁。

又是那股熟悉的感觉......

随即强行将脑海中的念头甩掉，对张玲点头道：“好吧，正好最近我比较倒霉，求个签也不错。”

“那走！”，张玲率先踏上石阶，陆羽紧随其后。

道观名为青藤观，不算大，香客也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人，毕竟现在的社会大家都很忙，哪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大都是爬山之时见到了，顺便来求个签，讨个吉利的。

大殿门口，一个小道士正趴在黄布案桌之上，微眯着眼，打着哈欠，桌上放着一个功德箱，箱子外侧贴着一个收款二维码。

道观也得与时俱进嘛。

道观之中没有什么迎客的道士，当然就这么几个香客也没有必要。

张玲带着陆羽来到了求签处，自己取下一个签筒，又递给陆羽一个，然后跪坐在了蒲团上，闭上双眼，双手抱着签筒轻轻摇晃了起来。

不一会便有一支木签从签筒内掉了出来，张玲拾起木签，只见木签上写着：“此际好求鸾凤偶，迁延蹉过悔来迟。”，看了半天，却是不解其意，只好赶紧催促陆羽求签，然后一起去找那坐在大殿角落的道人解签。

陆羽照做，片刻之后同样得一签，上书：“似真似幻，如在梦中。”

顿时疑惑不解，这是一个什么签？

正在他疑惑间，张玲已将他拉起，来到了解签道人身前。

“道长，是在您这里解签吗？”

张玲将手中木签递了过去。

面前道人肥头大耳，头挽道髻，双眼紧闭，昏昏欲睡。

听闻张玲询问，也不睁开眼，只是接过木签摸了一摸，然后伸手入怀。

掏出了一张二维码，举到了张玲身前。

“五百。”

张玲：“......”

陆羽：“......”

最终张玲还是乖乖地扫了二维码，五百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就当给道观的香火钱了。

待款项入账，胖道人摸出一张白纸，提笔写道：“姻缘佳偶就在身前，今日错过，便悔之晚矣。”

两人见那纸上话语俱是一怔，张玲更是俏脸微红，有点不知所措。

这段话就算小孩子都能看得懂。

陆羽却轻笑一声，对张玲说道：“迷信而已，当不得真。”

随即将手中木签递给了胖道士，“道长可否为我解下此签？”

胖道人接过木签，伸手一摸，随即睁开了双眼，看着陆羽，似笑非笑道：“你真要解此签？”

陆羽点了点头：“当然。”

“四千！”，胖道人再次将收款二维码举到了陆羽身前。

陆羽脸色一黑，“你打劫啊！”

“解不解由你自行决定。”

“我来替他付吧。”，张玲掏出手机，就要去扫胖道人手中二维码。

但胖道人却将二维码收回身前，看向张玲，摇了摇头道：“若想解得此签，绝不可旁人来付，况且，你若是替他付了，定然会后悔的。”

张玲一愣，有点不明所以。

胖道人再次看向陆羽，严肃道：“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是否真想解得此签，在你心中，又什么是实，什么是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胖道人的话语如打哑谜，但陆羽却是心中一怔。

什么是虚实，什么又是真假......

陆羽脑海之中顿时如一团浆糊。

此时的他身处于这个世界，却又如一个局外人一般。

一切的一切，都仿若梦幻。

明明置身其中，却又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记忆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闪烁，无法看清，又似要将他融入其中。

怎么回事......

我是陆羽！又不是陆羽！

我是谁，谁才是真的我......

陆羽抱住脑袋，蜷缩在地。

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片段在他的脑海之中如走马观花般浮现。

片刻之后他终于从地上站起，拿出手机付款成功。

“道长，请为我解签。”

胖道士微微一笑，提笔在张玲的签文之上横拉一笔，以示作废。

随即在一张新的白纸之上画下了一副太极阴阳图，淡然道：“签文已解。”

陆羽对着张玲歉意一笑，朝着胖道士深鞠一躬。

“多谢道长。”，身形逐渐消散。

胖道士摆了摆手，对着张玲笑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张玲站在一旁，不言不语，泪流满面。

......

桃花山，玄心观外的大石上。

玄心道长盘腿而坐。

一白衣道人踩着遍地桃花，来到了他的身后。

“师兄，好久不见。”

玄心道人微微一笑，“你那一剑，可是有点狠了。”

白衣道人微微摇头，“拖拖拉拉反受其乱，若不剑斩前尘，今生他休想再进一步。”

“你就不怕他迷失其中，回不来了？”，玄心道长似笑非笑。

“那他便当不得我辈中人。”

玄心道长默然片刻，接着说道：“据说阴六从你手上跑了？”

“他也配？只是想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而已。”

“那得死挺多人的。”

“万年以来，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