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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岗之后的毛作伟,便不再过问村里的事情,而是专心的做自己的灭火器生意了,他倒想看看没有他毛作伟,林丰成怎么做事情。他的堂哥毛作强在北京是市里某个大消防器材有限公司的总经销,而毛作伟负责帮他发货,一年下来也有一二十万的收入。在村民面前,毛作伟都声称自己是总经销,毛作强是自己派去北京做经销代表,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威望和名气。

这次被处分,意味着三个月后的换届选举,对于想继续当村主任的毛作伟来讲,是一个难过的关。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村里穷,没有几个可以放在面上来和他竞争的,但是现在很多村民不仅在外赚钱厉害,有的在村里创业也很成功,大家都想当这个村主任,不说有什么油水,一年三四万的工资至少是旱涝保收的。尤其是平山的林芝平,是村里的养鸡大户,一直想把自己的养殖基地扩大,但是一直没有批给他,他便一直在筹划着当村主任。所以又不能不担心这个事,便召来几个兄弟商量。

“哥,你放心,我们一定挺你。”一向没有脑子的毛作兴就会跟着毛作伟,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事帮毛作伟跑跑腿,一年也能从毛作伟那里分个三四万,故而趋炎附势,好似攀龙附凤。

“我们老主任深得民心,蓬口这一块肯定没事,主要是其他几个自然队。平山和方家是林丰成的地盘,我们先不要去搞。灵山人多,只要把灵山的人拉过来,我们就有一半的人。然后小塘源口这边,我们找他原来的老队长,听说他儿子现在正没有工作,只要帮他解决了工作,让小塘源口的那些移民选我们就稳操胜券了。”

自称自己是小诸葛的毛作海将蓬口村的选情分析的条条是道,毛作伟等几个人听的是五体投地,万般佩服。毛作伟当初当上村主任的时候,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老爸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毛作海帮他出点子。

人们总说,有总比没有好。事实是,不能彻底的拥有,患得患失比一无所有更难受。毛作海的一番话,无疑是在给自己内心的不甘最好的回复。

“作海,你放心,只要我当选村主任,你村里的菇蓬就不会被拆。”毛作伟拍着胸脯向毛作海保证。

说到毛作海的菇蓬,正好建在村头三叉路口。当时还是毛作伟的父亲毛之乾当村主任的时候给批准的。其实那时候也谈不上批准的,无非就是一句话,村里需要跟上改革开放的脚步,鼓励年轻人在家创业。村口地理位置好,交通方便,毛作海将三岔口的自留地挖出一大片,扩大了自己的菇蓬。

但是按照现在的说法,这菇蓬就是一个违章建筑。镇里三番五次要村委做工作拆了。可一方面因为林丰成性格软弱,不敢施压,另外一方面是毛作伟这层关系,自然没有人敢动。毛作海便一心要帮毛作海当村主任,帮了别人就等于帮了自己,在村里他需要帮的就是毛作海了。

“小塘源口的老队长叫什么名字?”毛作伟问。

“大家好像都叫他黄老根,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们也不知道。”毛作兴回道:“我有一个认识的兄弟,听说叫黄老根叔叔的。如果可以通过他认识黄老根,就比较好说话点。”

毛作伟就急忙带着毛作兴去了小塘源口。小塘源口离蓬口还不到一公里路,就在马路的对面。毛作伟先是在毛作兴的建议下,到了毛作兴的那个兄弟家。

他的这个兄弟名叫黄三德,移民到蓬口村后,开了一个小卖铺。毛作伟进了黄三德家后,二话不说买了三条烟。黄三德见毛作伟如此爽快,便愿意当推荐人,待毛作伟去了黄老根家。

黄老根是小塘源口的老队长,下山移民后,便带着全村人移民到蓬口村。因初来乍到,黄老根对蓬口村的人还是敬畏三分的,也多少知道蓬口村的两位主要村干部水火不容。今日见毛作伟带着两三个人来拜访他,还往桌子上放了三条烟,自然心里有数。

“毛主任今日来我家,是不是村里有任务给我们村?”

“哪里,我现在是风烛残年,无事一身轻。今天来就是想看看老前辈,老班长!”

“哦?毛主任也当过兵?”黄老根惊讶的问道。

“是的呀!您看你们来我们村里都快一年多了,除了开大会上见过您老,私下里就一直没有时间拜访过您。”

毛作海倒是会下功夫琢磨着事情,知道黄老根是参加过援越战争的,自己也是当兵退伍出身,利用这层关系自然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村里工作忙,毛主任日理万机,可要保重身体。老头子我不值得一看,还是忙去吧。”

黄老根起身要回房间里去,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的移动着。

“不忙,不忙!”毛作伟见黄老根不理睬他,估摸着黄老根已经猜出了他此行的目的,但此时正是求人家之时,只好委屈着讨好黄老根说:“黄老叔,你这话可就见外了。您可是我们蓬口村的大功臣啊。”

“哦?大功臣,我一个老头子怎么就成了大功臣了?你毛主任倒是说说。”

“其他的不说,就拿这次移民工作来说,这牵涉到多少事情啊,下山,选地,赔偿,安置等等多少工作,如果没有你黄老叔,我们这几个人哪能镇得住?”

“哎,别这么说。都是共产党好,给我们山里老百姓好日子过。”

三言两语下来,毛作伟看出了黄老根心里有怨气,话里有话。急忙上前拍马屁说:“黄老叔,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共产党虽然政策好,为天下老百姓谋幸福,但是具体工作具体情况还不是得靠您老从中周全。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去年因为每家每户的医保事情,大家和村里起了争执,最后还不是你出面,事情才平息下去。”

听到这个话,黄老根原地站住,转过身来看了看毛作伟,慢慢地坐了下来。毛作伟急忙拿出烟给黄老根点上,又将三条烟放在黄老根坐的沙发上,紧挨着黄老根。

毛作伟嘴中的医保事情原是移民到小塘源口的这些村民要每年交四百多元医保,他们在移民的时候,政府给了村里一笔移民费用,用于移民基础设施建设。但是移民建房子的费用由移民自己出。可很多移民把移民补偿款拿来建房子用了,而且根据选址规划设计图,建设费用远远超出了移民的经济承受能力。于是很多村民向老队长叫苦,要求村里拿出移民款交医保。

黄老根觉得移民们说的对,移民款就是用于移民所用。要是现在不用,就有可能被村里用作其他用途。便找到了村两委,提出了要求。但是当时村委没有同意,林丰成认为这笔费用不属于移民费用,不能由村里出,不然会引起其他村民的反对。

讨钱不成的黄老根当场就和林丰成起了争执,敲起了桌子。林丰成生性本分,不敢擅自做主,便回复了黄老根,说到镇里请示一下。但最后镇里因为移民资金已经全部预算到移民村的基础设施建设中,没有同意黄老根的建议,并派林丰成代表镇里和黄老根解释。

黄老根却不接受林丰成的解释,一根筋的认为林丰成完全是在欺上瞒下,没有将实情汇报给镇里。从那以后,便不再和村委有何接触,队长一职也给了自己的小侄子黄耀辉,自己当起了太上皇。

“我就想问问毛主任,我们移民的那些资金用到哪里去了?如果是用于整个蓬口村建设,我们没意见。但是如果有人中饱私囊,那我们不答应,这可是政府给我们的下山钱,不能说没了就没了。”

“黄老叔,您是有所不知啊。小侄我才疏学浅,生性不与人争斗。况且我又是一个村主任,说白了就是一个摆摆面子的虚职,您说的是关乎全体村民利益的事情,我哪能搭上话啊?”

毛作伟一听就听出了黄老根说的林丰成,便故意顺着往下走,激起黄老根的脾气。果不其然,黄老根站了起来,指着村委的方向,咬牙切齿一番。

毛作伟见黄老根落了自己坑,便趁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对,黄老叔你说的太对了。这天绝不是他林丰成一个人的天。蓬口的事情还需要蓬口人说了算。另外我听说您的儿子一直没有事情干,老大也不小了,总不能在家里呆着吧?”

提及儿子的事情,可算是击中了黄老根的软肋。黄老根结婚晚,膝下三个儿子,大的才三十几岁,在杭州打工。老二在城里上班,平日里也很少回来。自己和最小的儿子黄小兵住。黄小兵今年二十六岁,因为当时黄老根的爱人难产,加上大山里经济条件差,黄小兵自幼精神有些失常,是个间歇性精神病人。黄老根正为这个小儿子犯愁,终日吃不香睡不好。

“毛主任,您是我们的父母官,我家小兵的事情你可不能不管啊!”

“管!管到底!这样,我一个朋友的木板厂里招保安,我想让小兵去那里上班。将来要是看上厂里那个小女孩,我们再给她做一个媒,你觉得怎么样?”

黄老根虽是小塘源的队长,但大字不识一个,没有什么文化,以为毛作伟要带他小儿子飞黄腾达,而且还包儿媳妇,心想这村主任比那贪心的林丰成强多了。

“好好好!要是能这样就很好了。正是太感谢你了。”

或许正应了那句话,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因为自己儿子就业问题被解决了,黄老根的心里防线就彻底被打破,对毛作伟充满了感激,嘴里称赞毛主任好。见毛作伟等走后,将其留下的三条烟收掉两条,叫来了队长黄耀辉,将剩下了一条给了他,嘱咐他,要说服整个队的村民拥护毛主任继续当村主任。

我们很少信任比我们好的人,宁肯避免与他们来往。相反,我们常对与我们相似、与我们有着共同弱点的人吐露心迹。毛作伟就是切中了黄老根的内心,这才搞定了他。

为官心切的毛作伟搞定了小塘源,马不停蹄地奔去灵山。根据毛作海的建议,毛作伟来到了赵龙深家。赵龙深是灵山少数大学生中的一个,也是村里唯一一个在政府部门上班的公职人员。文人多孤傲,酷爱文学的赵龙深向来不与人多言,却又善于助人。

毛作伟驱车驶进了赵龙深的家,见赵龙深正在自家院子里锄地,边上一个女孩子正在摇着麦秆扇,坐在屋角处乘凉。毛作伟三兄弟下车后,直奔菜地,和赵龙深打招呼。赵龙深将三人迎进一楼书房。

书房的一面是书柜,零零散散的摆满了书和一些赵龙深从农村收集来的小物件。方才在屋角乘凉的正是赵龙深的女朋友,是城里的姑娘,名叫萱萱,自从和赵龙深在一起后,也慢慢喜欢上了农村的生活。自己是开家教班的,双休无事便与赵龙深来乡下,过着悠闲的日子。这会儿见家里来了三个陌生的客人,很是惊讶,又听见赵龙深叫带头叫主任,琢磨着也是一个人物,便泡水送茶。

一行坐下后,毛作海晃着脑袋看书房里的布置。可小学毕业的他本想先开口拍一下马屁,却不知道往哪里使力,只好尴尬的笑了起来。

“毛主任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我家坐坐?”

赵龙深其实早已猜出了毛作伟此行来的目的,最近村里人都在窃窃私议八月换届选举的事情。尤其是村里的几个有意竞选村主要干部的,已经上门过了。见毛作伟坐在哪里傻笑,便索性也装傻问他。

“兄弟,瞧你这话说的,这不是在批评哥哥吗?”毛作伟笑着说:“我呀主要是来看看老弟最近怎么样。兄弟真是雅兴啊,看这么多书。”

自毛作伟当上村主任后,赵龙深和他不曾见过几次面,每次见面都是例行点头问好而已,谈不上什么感情。毛作伟这般套近乎,让赵龙深有点招架不住,心里想着人有求于别人,真是什么鬼话都可以说出来。

“书犹药也,善读可以治愚!”

“毛主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只要老弟可以帮你的,就一定帮你。”

“痛快,真不愧是国家公务员。”毛作伟竖着大拇指称赞赵龙深,说:“你看啊,过两个月马上就要重新选举村里的干部了。您呢,年轻有为,也帮了灵山很多村民的忙。我想到时候选举的时候,你看看可不可以和灵山这片的村民说一下,照顾下哥哥这边。”

赵龙深正端着一杯茶,见毛作伟两眼放光,向他投来希望。便放下杯子,拉住毛作伟的手说:“哥哥严重了,只是这灵山的村民们听不听我的就不知道了。”

“您帮了他们那么多忙,肯定会听你的。”

“好吧。既然哥哥有事相求,小弟我岂能拒之门外。我一定尽自己所能,为你操办这件事。”

惊喜总是那么的意外。毛作伟原以为轻世傲物的赵龙深不会帮这个忙,来的时候心里就是有数的,没有想到赵龙深既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聊了几句后,便驱车离去,一头栽进了毛作兴家的麻将桌里,就再也不操心选举的事情了。

当日黄昏,林丰成正从村委清理台账,见天色已晚,便骑着小毛驴回家了。太阳正是落山时,晚霞红边了半边天,空气很闷,热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林丰成晚饭之后急忙洗了一个澡,见妻子正在房间里教孩子作业,便悄悄地走了出来,见老父亲坐在门槛上瞅着旱烟,便也坐了下来。父子二人好久没有说话,又似乎说了很多话。两双眼睛都看着门前的几棵枇杷树。

“今年这几棵枇杷树都没有结几个果子。”

“可能今年天气的原因,经常下大雨,好些果子还没成熟就被淋死了。”

“泽峰这孩子很乖巧,就这么没了!”

“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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