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上宿舍的淡粉色窗帘，避免待会意外产生什么闪光之类把室友惊醒，至于阳台之外的人，他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现场制作窗帘再挂上，先不说自己没有那么强的动手能力，即使有，时间上也来不及。

——越快解决这件事越好。

还好今天毕竟不算正式开学，加上此时才接近八点，很多暑假放松了将近两个月的学生并不能一下子调整好自己的作息，估计这也是学校贴心给出三天报到日的原因，因此，楼下除了动漫社的那几位熟人以外，只会偶尔有一两个男生经过，暴露的几率不算太高。

只要他们不没事就往天上瞟，或者自己这边的响动太大，应该不会有问题。

江心迟拿出笔记本，放在了洗手台上。

翻到画有“空间酿造术”的那一页，江心迟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确定笔仙是否还在镜子里，也不确定自己参考的书本靠不靠谱，自己是否正在可笑地拿着纸棍试图去战胜一团狂暴的火。

甚至，他也觉得自己目前的所做所为很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说不定镜子里的少女只是某种科学尚不能解释的光影现象而已。

到底是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拼命呢？

多想无益。

江心迟念动“启”的咒语。

“作为开启与拆解的准则，于此伸张。”

“我是不容拒绝的来客，于此造访。”

“阶梯升入灰色的霓虹，于此辉煌。”

幸好没人听见，不然这三句话光看还不觉得，一念出来的话，他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江心迟静静等待着。

四周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有些紊乱的呼吸声，室友轰雷般的鼾声，不知从何而来的悠悠蝉鸣，微风穿过树林的沙沙声，远处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某处地壳极其细微的龟裂声，飞机穿过云层的嘶嘶声……

仿佛自己的听力突然之间变得极为敏锐，大脑也一瞬间适应了大自然的背景交响曲，他觉得这些声音如此和谐、美好，人类的活动痕迹和自然交汇在了一起，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分开过，仅仅只是很少被注意到而已。

他闭上了眼睛。

迎来的却不是黑暗，而是一片上下四方皆是纯白色的空间。虽说如此，他却不觉得刺眼，只感觉到十分温暖和舒适，仿佛回到了真正的家中。

之前听见的声音全部沉寂，只剩下绝对的安静。

江心迟连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听不见，巨大的落差让他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成功了？

这是自己构想的空间无疑，也就是说，真的存在神秘力量。

仪式成功了，与此同时，笔仙的真实性也确凿无疑。

在这里，无论是多么擅长隐藏的无形存在也会暴露身形，况且，这位笔仙似乎并没有伪装行踪的意思。

她就在江心迟面前。

一支毛笔正悬浮在空中，围绕着它的碳素墨水呈螺旋式上升。

这是她的本体？

江心迟并没有轻举妄动，他就像只会按部就班使用说明书对复杂电器进行操作的新手，完全不知道眼前的景象在神秘学上的意义，更不清楚下一步要怎么做才最合适。

自己手中还有亲手附魔过“一笔两断”，而且地上也印着召唤以及封印恶魔的仪式。

具体召唤哪一位恶魔，他可以根据情况做出选择。

万一实在打不过，他也可以随时退出这个空间。既然仪式已经成功，就意味着他在这里具有绝对的主导权。

即使如此，也不能轻视对方。

他立在原地观察了十秒，想看看笔仙是否会抢先出手，却发现对方一直都是那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既然如此，只能自己先动手了。

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做生物观察实验，而是为了铲除“异常”。

在江心迟展露杀意的一刹那，笔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周身的墨水更加浓郁，几乎掩盖住了那支毛笔。

“一笔两断”的笔锋缓缓接近旋转的墨水，越接近笔仙，墨水的旋转频率就越快。

哪怕江心迟在此之前从没有接触过神秘事物，也看出来笔仙似乎在害怕。

她在害怕自己的武器？

看来自己拿着的并非纸棍，而是实打实的凶器，仪式和魔法都是真实有效的。

就在他即将刺入墨墙之内的时候，一个形象从中显现。

正是江心迟早晨在镜子里看见的那个形象。

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他可以轻易分辨出笔仙并不具有灵智，也不具备沟通的可能，她此刻展露出现的表情仅仅只有害怕和愤怒，仿佛一只失去自由的小动物。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如果放在夜晚或许可以吓倒人，但是在自己面前，这种程度的威吓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该结束了。

在看出笔仙没有灵智，不具备沟通可能的那一刻起，江心迟就熄灭了自己最后的好奇心和同理心，如同切下牛肉上多余的筋膜一样，用“一笔两断”轻松刺入了笔仙的心脏——他下意识选择了人类的脆弱部位，哪怕在神秘学上可能并没有什么意义——笔仙瞬间化为一滴奇特的金黄液体，渗入空间之中。

胜利来得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笔仙化作的金黄液滴到底是什么。

可惜，目前还是缺少足够的信息，这个疑惑也没人可以解答。

或许某些古籍里可以找到答案，但自己显然不可能特地为了这件事而跑遍全京都的旧书店。

只能日后再说了。

虽然消灭了笔仙，但是更多的神秘却在他面前展现出来，仪式、魔法，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世界上是否真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纯白色的空间从四角开始塌陷，温暖的感觉也逐渐消退，令人齿冷的阴凉开始爬上了他的背脊。

时间快到了。

“空间酿造术”的持续时间并不长，仅有十分钟而已。

这个法术创造出来的亚空间就像放在烈日底下的一滴水，能够维持十分钟已经实属不易。

江心迟不再想着金黄液滴的事情，静静地等待着。

这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黑与白之外的颜色。

那是一滴金黄的液体，正在空中不断地下坠。

在它的下方，则是类似漏斗的物体，有点像玻璃材质，就这么伫立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闪烁着妖异的银光。

那是什么？

江心迟本能地想看清楚更多的细节，却发现自己正在不停往后退，离神秘的金属物体越来越远。

“滴答”一声，他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