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迟睡醒了。灯是关着的，宿舍却没有昏暗的感觉。准确来说，是昏暗的程度变浅了。原因一目了然：从阳台洒进来的太阳光照到了宿舍的中间位置，比他上床的时候还远了不少。

现在是多少时间了？

他往左边护栏上挂着的收纳篮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上面跳出的时间吓了他一跳。

下午两点过五分。

自己睡了两个多小时？

似乎还做了个梦。

江心迟从床上下来，一边回想梦的内容，一边洗脸。

结果一无所获。

只记得确实做了个梦，梦见了巫女，然后呢？

好像她手中握着一支毛笔在祈祷，这之后的记忆就戛然而止。

奇怪的梦，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简直如同千千万万个醒来之后就消失的梦一样，即使记住了一部分内容，也只会在不久之后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至少不是个噩梦，这就足够了。

江心迟把沾湿的毛巾挂在挂钩上，然后就着冷水洗了个头。

手机提示音响起，江心迟拿出来一看，是清月今朝奈发过来的语音消息。先前加入社团的时候，清月曾经把他拉进了社团群，不过打定主意当幽灵社员的江心迟把群设定成了“屏蔽群消息”，所以现在清月特地发消息通知他，只说明了一件事。

动漫社有活动了。

打开“飞鸟”，点击清月发过来的消息，手机听筒里传来了和真人说话时不太一样的声音，但还是能听出来是她。

“江君，下午动漫社有个迎新会，别忘了。”

迎新会？

自己上午才加入的动漫社，下午就有迎新会，这也未免太仓促了吧？据他了解，一般来说，迎新会这种东西分两种情况：要么没有，要么都是在开学一周后的周末举行。他从没听过哪里的社团会将迎新会放在新人入社的当天。

结合动漫社现今的处境来看，他觉得有可能是今年加入的新人太少，而且每年新人留存率也不高，才出此下策来笼络人心。

这样做，效果会好吗？

虽然仅仅是作为猜测，但是江心迟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奇怪的是，作为学校认可的动漫社，为什么在招新方面却没有竞争力呢？

这时候，他想起昨天除了动漫社之外，并没有其他社团来男生宿舍招新。动漫社的社员数量也少得吓人，他们已经山穷水尽到了这个地步吗？他不觉得，换个思路想想，这也许是一种筛选手段。不过，依旧想不通这样设立门槛的目的是什么。

他有些想拒绝。今天下午并非没有事做，上午的时候，他就从中介网站上收到了一条消息，说是觉得他的画作很不错，希望能够请他担任一个虚拟角色的原画师，具体内容可以详谈。

鉴于自己钱包相当吃紧，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邀请，并且约定在下午四点开始举行视频会议。

其实会议内容他也猜得到，无非就是甲方提出要求，然后自己画幅草稿，看看整体画风合不合适之类，相当于一次简单的面试。

只有两个小时，算上中间来回的路程，顶多一个半小时，来得及吗？

“能告诉我迎新会大概办多久吗？下午我和别人有约定的。”

江心迟不习惯语音，因此这段话是手打出去的。很快，清月的回复就过来了。

“半小时左右吧，主要是认识一下，然后熟悉熟悉社团。讲讲日常有些什么活动，有什么福利之类。”

半小时，可以接受。

“那行，等会我过来，地址在哪里？”

“4教502，就是图书馆所在那栋楼的顶层。”

清月迅速回复，语气带上了一丝雀跃。

江心迟关掉手机，检查了自己身上的服饰，觉得没什么问题。短袖灰衬衫，下身是万年不变的黑色休闲裤，不会出错，但也没什么特色，只是和他本人的“普通”的气质很搭。

去往4教的路上有很多人，不是背着样式各异的书包，就是手中掂着几本教材。叽叽喳喳的讨论从四面八方传入江心迟的耳朵，他身处人群之中，感到一丝不自在。

明明昨天学校还空旷得好像可以跑马，今天倏然就热闹了起来。

这些都是高年级的学生？

他混在里面，时不时看向身边学生手里托着的教材。名字各式各样，有《机械设计基础》《基础英语》《材料力学》《西方哲学史》等，书封统一的装订样式加上赏心悦目的颜色配比，让他有种“果然是到了大学”的恍惚感。

高中的时候，很少有人会选择慢悠悠地走，无论干什么，总是下意识就加快步伐，似乎只要停下来就会被他人抛下，成为牺牲品。

感受着脚下由于坡度传来的阻力，江心迟拐进了左边的教学楼。进到楼里，人一下子少了许多。经过楼梯的时候，他看见几个拿着英语单词册的学生在念经似的重复，其中有个人还闭上眼睛，掐着手指，嘴唇快速蠕动。他匆匆走过，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在夜晚背诵单词时候的场景。

希望知识能够进入他们的脑海。

哒哒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江心迟在502的门前停了下来。

虽说来之前，他已经对学校的各项设施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见识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墙面刷的清一色白漆，不少地方的漆皮都脱落了，露出里面暗淡的水泥。

日岛的大学，也会有这样不堪的细节吗？

他感觉开了眼界。

“江君？怎么不进来？”

清月站在教室门口，奇怪地看着他。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她还是穿着上午的那身哥特装，却又散发着不同的气质。如果说上午的时候，她更接近江心迟想象中的清冷少女，下午她就变得亲近了不少，似乎和高中同学一般熟悉。

关键可能是她的笑容。

江心迟和女孩子没打过多少次交道，交谈话题也仅限于作业、题目、老师等和学习联系紧密的话题。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一个女孩子笑和不笑会有这样大的差别，不由得感到很新奇。

“这里教室好像有些年头了，刚才我看见墙上掉漆的部分有些入迷。”

他说了个理由，只是为了让话题继续而已。所幸清月并不在意，请他到了教室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