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既欣慰外甥女不像她母亲那般软弱,又心疼她在自己家里还要处处小心谨慎,才十三岁就懂事的让人心疼。
她突然想起丈夫的交代,便对外甥女低声道:“我来之前你舅舅让我带了两个暗卫给你,你悄悄的,这事除了朱妈妈谁都别告诉。”
苏溶月急忙摆手道:“您放心,我有功夫在身寻常人伤不到我的,况且还有朱妈妈,她的身手您是知道的。”
这些年外祖家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刀,一着不慎便是大祸。
当今圣上登基前并非太子,他拉拢时任三品保和殿大学士的外祖父被拒后始终心有芥蒂,这些年皇上虽没刻意打压但是官场上的都是人精,外祖父去世后方家愈发艰难。
大舅舅任从四品光禄寺少卿多年也没能再进一步,二舅舅任五品府同知多年也是举步维艰,三舅舅满腹才华宁愿打理方家产业也不出仕,想必心里也觉得憋屈吧。
养暗卫本就是大家族里心照不宣的事情,若是闹到明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旦方家有暗卫的事暴露出去必是灭顶之灾,她怎能为了自己的安危置整个方府于险地。
李氏一听她拒绝就肃容斥道:“不许拒绝!你年纪还小,哪里懂得人心险恶,此事必须听我的!”
苏溶月抱住她的胳膊晃悠着,“舅母,您就信月儿一次好不好,我都快及笄了不是小孩子啦。”
见舅母脸上还没有松动的迹象,她干脆捏自己的发梢去挠舅母的手心,软软的撒娇:“我成日在府里哪儿就用得着了,老夫人就算想算计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以后多提防她,月儿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氏正要说什么,苏溶月抢先开口道:“一旦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马上让人去给您传话!”
她见舅母依然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便向朱妈妈使眼色让她帮自己一起劝。
朱妈妈也有些为难,私心里她自是希望小主子的安危能多一层保障,可如今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等着寻方家的错处好踩一脚,上面未必有人示意,可架不住捧高踩低的人啊,去年方三爷被刺杀命悬一线都没有暗卫现身,想必就是有人故意试探,这个时候放暗卫在小主子身边对方家来说实在太过冒险。
她拿定主意就跪在了李氏面前,额头触地立誓般道:“舅夫人您放心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在必不会让人伤小主子分毫!”
李氏见此不免有几分动容,她无奈的轻叹一声上前亲自扶起朱妈妈,唤着她的闺名道:“阿锦,这些年你辛苦了!”
朱妈妈的生活里只有主子,自夫人去世后再没有人唤过自己的闺名,乍一听到颇为感慨,她眼角发涨的说:“您严重了,老奴不苦,能陪在小主子身边是奴婢莫大的福气。”
李氏知道她们主仆的顾忌,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好,我信你!”想到婆母的嘱咐又道:“但有一点,任何事不许瞒我,阿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见朱妈妈郑重的点点头,稍放下心来,随即又嘱咐许多才回了方府。
方府敬心堂,老夫人方吴氏正等着儿媳回来,她满头银发,仪态高雅,慈眉善目的脸上带着些许急切,时不时就往门口看去。一见到二儿媳就上前握住她的手问:“怎么样?我的月姐儿怎么样?”
李氏看着满头白发的婆母心下不忍,她老人家丧女之后身子越发不好,若是说了实情老太太必然承受不住,她笑着道:“媳妇正要跟您说呢,月姐儿那孩子是个聪明的,府里可没人敢拿捏她,您坐下,我慢慢跟您说。”
她搀着婆母去榻上坐下,自己弯下腰轻柔的给老太太捶捶腿。
方吴氏唏嘘道:“姝儿性格软弱,受了委屈也是咬牙扛着,我就怕月姐儿随了她母亲的性子···”
李氏想起小姑子也湿了眼角,老泪纵横的婆母更是让她心痛万分,嫁进方家多年婆母慈爱和善,从未磋磨过她们妯娌三个,偏偏在家娇宠万分的小姑子下嫁给小门户反倒受尽委屈。
她暗叹一口气,感慨道:“还真是女大十八变,依媳妇看啊她比小姑子在家时还要漂亮几分,人聪慧机敏又每日跟着阿锦习武,可比思婉强多了。”
方吴氏知道儿媳在哄她开心,擦了泪嗔怒道:“你净胡说,思婉那孩子也是极好的,谁见了不得夸一句温婉得体,就你这当娘的整日编排自家闺女。”
李氏见婆母情绪好些了,便夸张的打一下自己的手腕,求饶道:“哎哟,媳妇一时说错话了,您可千万别恼了我这不识趣儿的。”
方吴氏拉了她坐在身边,继续问道:“你此次前去那秦氏可有给你脸色看?”她细细的打量着儿媳的神态补充道:“不许瞒我!”
李氏直起后背指着自己通身打扮,故作凌厉道:“哼!她敢,您儿媳妇可不是吃素的。”
方吴氏赞同的点点头,不屑道:“那秦氏惯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就该时不时敲打敲打她。”
“对了,月姐儿可有说什么时候来看我?”
李氏接过丫头递来的果脯放在婆母跟前,轻笑道:“正要跟您说呢,月儿要跟着我回来看您被媳妇拦下了,我想着今儿已经八月二十七了,让她下月初八参加完百花宴再来府里,到时也好多住几天陪您说说话。”
方吴氏看着精明干练处处妥帖的儿媳颇为欣慰,若姝儿当年有她一半精明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走了,当娘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活生生的去了半条命啊。
“你做的对,到时留她多住些天才好。”
李氏捂嘴笑道:“您就放心吧,那孩子画了些首饰样子做出来卖的还不错,刚才还一个劲跟媳妇显摆呢,还说给咱们都做了新首饰就快好了,到时一起带过来呢。”
方吴氏不但不恼还很高兴,世人轻贱女子,手里能握些银子比什么都强,尤其苏府的情况,多些银子总能过的舒心些。
“姝儿的嫁妆她可得藏好了,那秦氏···”
李氏知道婆母的担心,当年小姑子出嫁老太爷宠爱女儿把小半个方家都给小姑子做了陪嫁,十里红妆多少人眼红更别提那秦氏了,满京城也没几家这么宠闺女的。
她忙解释道:“那孩子可真是个小机灵,这么些年把她母亲的嫁妆捏的死死的,那秦氏愣是半点都没沾着。”
这一番话让方吴氏彻底放心了,幸好外孙女是个通透的,她舒展了眉眼笑着说:“那就好,朱锦也是个好的,等回头见了我得好好赏她。”
李氏见婆母高兴心下大喜,讨巧的话一个劲儿往外冒,直哄得老太太开怀大笑,午膳都比往日多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