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正在研究那个新结界，每天在他耳边念叨，顾临看了无数次那个符咒，早就记在了心里。

后来被西域的祭司关起来的时候，他就自己研究那个阵法，用了没多久就成功了，但是也没什么用，毕竟这是一个防御阵法，学会也没法逃出去。

而且，顾临刚刚才知道，这个阵法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只要布阵的人不死，这个阵永远都不会破。如果这个施术者正好就在阵里，他自己又不主动打开结界，那这几乎就成了一个无解的问题，里面的人可以在里面待到天荒地老。

所以，等顾临再次爬回山顶时，众人都等得已经冷静下来了，甚至还去山顶的库房拿了点药材。

......

大长老面色有些紧张，坐下后直接问道：“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孟夏摇了摇头。

三长老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确定地问：“难道是反噬？”

族人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孟夏被吵得有点头痛，伸出手示意大家停一下，然后解释自己只是有些累了。可大家看着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实在没办法相信。

但他们最终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只好嘱咐孟夏多休息，让顾临照顾好她。

从此顾临就黏住了孟夏，去哪里都必须得跟着才行。

孟夏刚开始还怕顾临看到复仇时候的族人会害怕，没想到顾临跟着去了一次，第二次竟然提出要亲身上阵。

吓得孟夏赶紧拦住他，剥削童工可不对，顾临还是个小孩呢！

虽然他平时表现的胆大，可有时候应该还是会害怕的。

夜里，孟夏都准备睡了，顾临突然抱着被子敲她的门，说自己睡不着。

孟夏披上单衣开了门，月凉如水，顾临的眼睛里却像是燃了一把火，被他用干草拼命盖住掩饰，维持出一副冻的可怜兮兮的假象，抱薪救火。

顾临想，他长大了吧。

孟夏一脸困倦地倚在门框上，轻轻打了打哈欠，迷糊地问道：“怎么了？”

今天他们去了西域，飞行距离实在有些远，其他族人没感觉，孟夏自己飞还要捎着顾临，实在是遭不住了。

不知怎么的，顾临表情有点奇怪，低着头小声道：“我有点害怕，睡不着。”

孟夏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一点，退后一步回头，走到桌边到了一杯凉茶，问道：“那要怎么样，我跟你聊聊天？”

“不是。”顾临吞吞吐吐地道：“可以跟姐姐睡吗？”

杯子放在桌上，发出很轻地一声脆响。顾临却感觉自己脑袋“嗡”了一声，缩了缩脖子，头也不敢抬，有些愣怔地盯着地面。

孟夏动作顿了下，才回头看着顾临。

门没关，少年站在门外。

虽然年纪很小，但个子已经蹿高了，显得高挑清瘦，但小脸皱着，又有几分孩子气。

孟夏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一点，坐到了桌边，“进来吧，是今天被吓到了吗？”

今天去西域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让顾临见到祭司，更没看到那个囚禁他百年的深坑，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西域军营最中央的一处帐篷突然起火，蛮人惊慌地逃跑。

火光冲天，烧干净了，他的噩梦也就没了。

当时顾临的表情异常地平静，像是迷茫，又像是冷漠。

事实上，顾临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看见那一片蛮人军营，据说曾困了自己百年的地方，为什么会那么陌生。

那一百年，像梦一样，完全模糊着，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忽然有点清醒。

......

顾临坐到孟夏旁边，就一直低着头。

孟夏略偏头，歪着身子去看他的神色，却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深如寒潭。

孟夏心下一紧。

下一秒，顾临又抬起头，含着泪花抓住孟夏的手，“姐姐。”

孟夏不明所以地点头。

顾临脑袋抽了一下，突然问：“姐姐，你能抱我一下吗？”

孟夏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站在原地没动。

顾临脑海却突然混乱了起来，耳边快速闪过很多嘈杂的声音，他努力想听清，可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乱，让他愈发痛苦慌乱，他想抓住脑海里闪过的一丝念头，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能眼睁睁看着它错失掉，再也抓不住，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一闪而逝间，他看见一个浑身狼狈的青年，在漫天大雪中跪着。

他说，孟夏，我爱你......

他说......

“孟夏。”

顾临脑袋一痛，突然拉起孟夏，一把拥住了她。紧紧地抱着，像抱一个不可触及的梦。

孟夏完全无措地被抱着，感觉到肩头出现一丝温热，她讶异地推了推顾临。

她一推，身前的人也突然抖了一下，放开她，神色迷茫地站在原地。

......

“姐姐？”

孟夏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顾临茫然无措地放开手，退后一步，神色有些惊慌。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吧。”

顾临轻轻捂上心口，眼神空洞地回答。

孟夏看着他这样子，也没追究他的异样，只是让他坐下，给他也倒了一杯茶。

“这不都给你报仇了？不是该开心吗？”

顾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可能是吧。”

孟夏很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仇得报，看见困了自己那么久的恶魔被烧死，或许心里会有点怅然吧。

门窗都开着，晚风吹进来，有几分凉意。

孟夏起身，去把窗子关上，顾临就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一只手死死攥着茶杯。

“唉”，孟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想顾临果然还是个孩子吧，被人抓走折磨了这么久，心里肯定早就被绝望腐蚀透了，现在终于报了仇，一时半会儿也消弭不了对他的伤害。

有时候，伤害是没办法用报仇来弥补的，更别提有的人根本没办法报仇。

但伤害是永远存在的，那种痛，每次想起的时候还是会让人无比的悲伤绝望。

顾临并不知道孟夏已经默默逻辑自洽并心疼了他一波，他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孟夏的背影，等孟夏转过身，他赶紧低下头。

孟夏觉得孩子实在是很可怜，坐下来准备和他谈谈人生。

她刚刚端起茶，慢慢抿一口，想着怎么开导顾临一下。然后先是被入口的冰凉激得瞬间不困了，接着就看到原本周身沉郁的顾临突然站起身，外貌俊俏到耀眼的小少年冲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姐姐，我先回房间，不打扰你休息了。”

孟夏：“......”？？？

所以到底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