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曾言走得很急,眼中的泪水就没停过。
心里拧着劲儿的难受说不出的委屈,他都无处发泄,不能喊也不能闹,只能隐在夜色里流泪。
曾言现在想的都是曾有财。
想两人才遇到时他傻里傻气地对着自己笑,想他说自己生的漂亮,想他弄到了一口好吃的也会巴巴地送到自己嘴里,想他扣扣索索地攒钱,两年了没添过一件新衣一双新鞋,就为了攒出自己赎身的银子……
曾言想的都是曾有财的好……
如此想着想着,曾言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心里的委屈似乎也淡了。
药铺子就在眼前,屋里有灯光从虚掩的两扇门板间透了出来,想是来了得了急症的病患。
“不怨财哥……”曾言自言自语地叹了气,提步上了台阶。
“死哪儿去了?!”才进了药铺子,郎中的骂声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知道铺子里就我一个人你还出去鬼混!赶紧上后头给我那两块板子去!”
病患是个白胡子一把的老者,仰躺在椅子上已经疼得神志不清,一条伤腿架在另一把椅子上,衬裤挽起老高,棉袍子的前摆撩起掖在腰带上。
“是。”曾言应了一声跑着去了后面。
明日才能去衙门里赎身,今晚他还是个官奴,该做的事儿一样儿都不能少……
曾言忙活到半夜才将药铺子前前后后收拾利落,郎中早就回屋歇息去了。
他烧了两锅热水,蹲在小厨房里偷偷摸摸地洗了澡。
没有澡豆胰子,头发是用碱面搓洗的,闻着有股子腥味。
里里外外都换了干净的衣服,曾言把自己用的几样东西收拾起来打了个小包袱。
旧衣服冬夏各两套,衣襟上都染着个‘奴’字,他把旧衣服叠好仍放回了柜子。
旧衣服曾言不要了,他的小包袱轻飘飘空荡荡的,
曾言抱着这个包袱坐在床边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由灰转白,一夜没合眼。
天大亮的时候院子里有了动静,郎中从屋里出来去了茅厕,回来的时候对着曾言的屋子嚷了一嗓子:“哎!还睡呢?赶紧起来给我沏茶去!”
房门打开,曾言提着包袱走了出来轻声道:“我不干了。”
“不干了?”郎中才睡醒,脑筋还有些不灵光,看着曾言从身边走了过去,他追问道:“你这是干嘛去啊?”
“去衙门,赎身。”曾言开了药铺子的门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现在时辰还早,就是去了衙门也未必有人公干,可曾言一刻也不愿在药铺子里待着了,再待一会儿他就得活生生的憋死!
“那你还回来吗?”郎中在他身后追问道。
“不回来了。”曾言摇了摇头。
死都不回来了。
如果不能赎身,他就死吧。
反正就是以后活着也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个人,没意思。
站在药铺的台阶上,曾言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清凉的空气顺着鼻子一直到了肚子里让他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些许。
曾言睁了眼慢慢扭头看向街角,曾有财常会蹲在那里等着自己出来。
如今街角空空如也。
“没来……”曾言哽咽了下。
“小子,发什么呆?”
曾言寻声望去,一袭白衣的青年站在街对面儿手里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大碗。
“过来啊!”宝贝对着曾言招招手:“这馄饨摊子才摆上,馄饨是新出锅的,你要不要来一碗?”
曾言抽噎了下点点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