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放榜,颜叔墨果真如愿名落孙山。
我飞奔去到后庭花园,见他又百无聊赖的躲在树上。他白衣飘逸随风轻拂,黑发轻轻一束,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脸上的阳光隐隐流动。
我大声道:“颜叔墨,我们打的赌还算不算?”
他漂亮的眸子一转,正欲反驳,又忍住了,思绪回到了七夕那日。
那天出门本是兴高采烈,但被唐妈轻轻拉住。
“墨儿,这次,千万不能赢!”唐妈满脸忧心,语重心长道。
“为何?”本来被告知替颜府参加诗会,颜叔墨心里是真的高兴,即使当父亲吩咐只是以颜伯寒的名义出战,他还是觉得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机会,“可我与人已经定下赌约,一定要赢!”他并不在乎什么名气高低,只是想跟谭丫头辩一辩到底自己和颜伯寒差哪里。
唐妈突如其来的提醒,竟让自己乱了方寸。
“唐妈知道你不比两位哥哥差半分,也一直想证明自己,但这次你必须学会输!”唐妈为他整了整衣冠,继续道:“只有输了比赛,你才能赢了颜家!”
“唐妈,我不想输。”颜叔墨一脸委屈,像个无辜的孩子。唐妈的话他从未反驳质疑过,他深知唐妈是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但她此刻的话,却在自己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
颜叔墨从回忆中回过神,继续伪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高高在上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有什么心愿,说吧!”
“我想要我父亲的那块墨玉。”我望着头,毫不客气的开口。
“这块玉现在可是我的贴身之物,每天都吸取着我身上的阳气,以后可是要送我心爱之人的!你若要去,可是心甘情愿要做我夫人?”他居高临下,故作调皮的向我眨了一下眼。
“颜叔墨,你……你无耻,你耍赖!”我跺着脚,气不打一处来!
“或许这样也行,哪天等小爷心情好了,你磕三个响头,我便把这破石头送你!”他掏出挂在胸口的墨玉,故意惹我生气。
就知道跟颜叔墨这种泼皮无赖打赌,吃亏的一定是我!
“你偷奸耍滑,我要把你偷梁换柱的丑事告诉寒哥哥,还有老爷夫人!”
“哎哎哎……你回来!”颜叔墨一个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把将我脖子揽了过去。
“颜叔墨,你放手!”
颜叔墨现在真是越来越有恃无恐了,我努力想从他臂弯里挣脱,他忽然把额头靠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耳畔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还有他的呼吸。
我就像一头忽然撞进大雾里的小兽,忽然迷失了方向。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颜叔墨轻声道。
一直习惯了他的调皮捣蛋和不安分,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猝不及防。
难道诗会失利,对他打击这么大?
我的脑海中竟然出现一个念头:要不,小小的安慰他一下?
不过,他脸皮这么厚,会需要我不痛不痒的安慰?
“其实吧,你诗会的表现,也没有那么差……好比赛字,虽然字写得不错,但诗选的差;比画吧,诗还不错,就是偏题;赛诗吧……”我绞尽脑汁的夸,却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听不出来我在努力夸你吗?”
“好吧,算你在夸我,要不再夸点别的?”
“颜叔墨,你可别得寸进尺了!”
“也是,确实没什么好夸的,我吧,好像只能成为颜家的伤疤和笑柄!”他的声音嘶哑。
“没有人注定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你愿意,就能改变。”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
颜叔墨苦笑了一下,将我环得更紧了:“谭拂晓,这院子里可能就你会安慰我了!”
我轻轻试图挣脱,却有有点于心不忍,故作轻松道:“可不是嘛,我最善良啦!”
光亮的气息又回到了他的面庞上,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凝在我脸上,道:“这样吧,我送你个礼物吧!”
没想到老天爷开眼,竟让铁公鸡拔毛了!我不可置信的回头对上他狡黠的笑容,鬼迷心窍的我,竟然老老实实奉上了双手。
“接着!”颜叔墨将一个拳头放在我心上。我的手心里软软的,黏糊糊的,有什么在蠕动。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肥硕的大青虫!
“啊!!!”
“哈哈哈哈!”
老实不过三秒的颜叔墨,真是一点儿都不能对他客气。
“颜叔墨,我……我不理你了!”我气鼓鼓的跺脚转身离去,身后传来颜叔墨一阵阵的笑声。
刚刚那短暂的忧伤,好像也不是假的。
该死的颜叔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是夜。月黑风高,皇城之上,天空像被泼上了一层厚重的浓墨,宁静而诡秘。
一阵凄惨的哭叫声划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寝殿之内,一个身着金丝龙袍的男子,骑跨在年轻貌美的童子身上,双手紧紧掐住了身下人的脖子。渐渐的,胯下的身子不再动弹,慢慢安静了下来。
男子匍匐在尸体上,凑近他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贪婪地吮吸了起来。鲜血从男子唇角滴落,他冷冷的大笑了起来……
一老一少两名太监静静守在殿外。
小太监第一次在陛下寝殿外值守,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可怕的声响,身体不住的颤栗着。见怪不怪的老太监向小太监瞄了瞄,手指抵住了嘴唇,示意他不要发出响声。
陛下的癖好老太监们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可怜这些新来的小太监,自然要被这情形吓坏了。
陛下不举,不能繁衍生息,这是国之耻辱。每当他心情不好,便会招来貌美少年,活生生将他们折磨致死,还要吸干他们的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弥补陛下内心深处所有的痛苦。
众人看在眼里,却只能保持缄默。
白烛轻轻摇晃,青铜所铸的小方鼎里,嫋嫋的飘出缕缕青烟。青烟委地,随即消散,留下满室的诡异香气。
“宸王去了慈悦诗会?”衣衫不整的灵帝有气无力地斜躺在软塌上,冷冷的看着宫人们把折磨致死的尸体抬了出去。他看似昏庸无能,荒淫无度,却对京都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回禀陛下,据探子来报,宸王确实去了一仙阁。”老太监道。
“他可如愿选到了人?”灵帝眯着细长的凤眸,看似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指甲,目光却寒意重重。
“正是。”老太监明显感觉到了皇帝的不悦,扑腾一下跪倒在地。
“哪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冷眸寒光四射。
“据来报,宸王假意未选良人,实则钟意颜家大公子。”
“哼哼……”灵帝又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笑声刺耳而狡诈,“很不错……”
“陛下,明日可要昭颜恩庭入殿面圣?”老太监看得明白,知道这颜恩庭这把摊上大事了。
灵帝打了个哈欠:“朕乏了,去把谭万元的药拿来吧……还有……明早,让殷阳来见朕……”如果没有谭万元满天下找来的各路神药,这把皇位早不知道落入谁人之手。
如今灵帝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无论何时何刻,主动权永远只可以掌握在帝王手中。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