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伤痛和苦闷,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谢绝一切访客,颜家伯寒和仲冬两位哥哥来探视了好多回,都被我狠狠拒之于门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见到他们心里便是十分不踏实。
我最面对不了的就是寒哥哥,虽然本应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可只要一想到我这不中用的身子,连幻想成为他新娘的资格都没有了,便觉得再也无法面对他,心里就跟压着千斤石头似的。
看到我闷闷不乐,吴叔和宁儿自然知道缘由,既不知如何安慰我,又帮不上我,只好默默相伴,也整日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我是真打算就这样消极度日,却不知外边的世道早已风云变幻。
以前遇到任何事情总有父亲担着、有颜伯伯护着、陛下宠着,我自然可高枕无忧做谭家的大小姐。而如今,父亲失联,颜家自身难保,作为谭家的少主,我的肩膀上不知何时被压上了沉沉的担子。
不闻不问是可以逃避一时,但又如何逃得过一世呢?
在我沉睡那些不长不短的时日里,天道无常,宸王联合世家起兵,让灵帝措手不及。最终陛下败下阵来,如同困兽一般被囚禁在了长春殿里。
祁王还没踏入京都,就被暗暗埋伏在郊外的反贼扣押,被押送到了离京都几十里地外的斳城。
如今的天下,已尽收宸王囊中。
谭家也遭遇了从未有过的巨大浩劫。
宸王向来忌惮谭家,原先因为陛下庇佑的缘故,他不敢动谭家分毫。如今,宸王想要对付我们,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宸王阴损毒辣,终于挥剑刺向长期视为眼中钉的谭家。而最致命的一击,便是将谭家在京都所有的特权尽数收回。
谭家在京都所有的商号、钱庄、田地,都被尽缴国库。这些父亲一点一滴打拼下来的事业天下仅仅是宸王一道口谕,便瞬间化为乌有。
本以为宸王总会放过谭家老少妇孺,留那么一条活路,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宸王只道是谭府风水不佳妨害国脉,便轻易要将谭府私邸夷为平地。
这成了压垮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亲曾经说的没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是斗不过天地的。
面对宸王的霸蛮,我们却无半点回手之力。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得知谭家府邸要被查封,宁儿红着眼跪在了我的面前,吴叔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我是家中唯一的少主,如果此时我也跟着痛哭流涕,那我们谭家一干人等还怎么活下去。
我不得不振作精神,撑着虚弱的身体,努力安慰道:“会有办法的!”
此刻我心里能想到只有颜家,如今能救我们家的,也只有谭老爷了!
宸王长期拉拢颜家,颜伯伯一直和着稀泥,如今倒也因此保住了一命。
凭颜家与谭家的关系,宸王要对谭家斩草除根,只有颜家可以伸出援手。
只是泥菩萨过河,不知颜伯伯能不能拉我们一把。
我摸了摸冰冷的面孔,吩咐宁儿:“为我更衣,去趟颜府…。”
闻言,宁儿立刻为我更衣,还取来斗篷为我披上。见她取伞正准备和我同行,我微微一笑接过了伞,向她摆摆手,道:“雨天路滑,一人独去便好。”
宁儿不放心,愁眉不展的拉着我的衣角,一脸不情不愿。
“到颜家的路我熟。放心,我会守住一切的。”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屋外下着冰凉的雨,风里夹杂着悲凉气息,好像预示着一切的无可奈何。
宁儿心疼的帮我整好衣衫斗篷,将油伞撑好送入我手中,目送我潜入漫天雨水之中。
顺着那条我最熟悉的路,终于来到颜家府邸。这一路,是我走过的最长的路。
冷,彻骨锥心的冷;湿,深入骨髓的湿。
来到颜府大宅前,只见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红得格格不入,有两盏还被雨水打湿了,一名颜府家丁正在更换灯笼。
谁要娶妻?难不成颜伯伯又要纳妾?我放下雨伞,抬头望着那片红色正纳闷,那名挂灯家丁竟然一下子认出了我。
家丁赶紧从梯子上下来,小跑到我面前,作了个揖道:“谭小姐,好久不见您了,您身子可好点了?小子这就给老爷夫人少爷们通报。”
我止住了他,指着红灯笼问道:“可是有喜事?”
家丁见我一无所知,一脸惊诧:“不会吧,谭小姐您竟然不知道明日可是少爷的大婚之日!”
“少爷?谁家少爷?”
“可能是谭小姐你在家静卧养病好久没来颜府了。这可是我们颜家少爷的喜事啊!”
“少爷?颜叔墨?他音讯全无,怎么可能一回来就取妻了?”
“颜家可不是只有三少爷啊谭小姐!是大少爷,大少爷的婚事!”
“伯寒哥哥?”浑身血液瞬间倒流到心,“不可能的!”
“谭小姐你说笑呢,大少爷不是已经把帖子给您送府上了?能迎娶灵霄公主,可是咱大少爷几世修来的福分,这等金玉良缘那可是羡煞旁人!”
“啪”一巴掌,我忽然失控了一般,直接把那小哥给打懵了
“胡说!”
家丁小哥完全被我的一巴掌吓傻了,他在颜府也是见我长大的,却从未见我如此霸蛮无理,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是好,只摸着面颊无辜地眨巴着眼,结结巴巴解释道:“不是,谭…谭小姐,我可…可真没乱说!”
我忽然仰头冷笑了起来,吓得家丁退避三舍。
伯寒哥哥要娶郡主?怎么可能,这可是我今年听到的最无耻的玩笑!
“你若再敢胡说,小心我灌你鹤顶红!”拳头紧紧攥着,我只觉得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