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军放学回家路上，看到了上次抢他小人书的斜眼，斜眼身旁还有一个人，背对着吴彦军。吴彦军赶紧躲了起来，他怕被他们再抢一回。

吴彦军躲在墙后站了一会儿，斜眼他们还没走。

刚才跟斜眼站在一起背对着吴彦军的那个人转过身来，吴彦军睁大眼睛看了又看，这不是别人啊，是七斤。什么？七斤怎么会跟斜眼在一块儿？哼，这家伙不学好。

吴彦军决定现身，反正有七斤在，斜眼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吴彦军装作没看见斜眼和七斤，从他们面前走过。

斜眼叫住了吴彦军，跟自己打过架的人斜眼都印象深刻。

吴彦军站住，直视斜眼。

斜眼还没动嘴，七斤先开口了：“哎？老三？”

吴彦军依旧盯着斜眼。

斜眼诧异地看向七斤，“七哥，这是……”

七斤拍着吴彦军的肩膀，给斜眼介绍说：“这是我弟。”

斜眼问：“什么弟？认的？”

“亲的！”七斤说：“这是我亲表弟，我大姨家的。”

斜眼没说话，看来仇是报不了了。

吴彦军盯着七斤，“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啊？”

七斤笑笑，“老三，给你介绍，这是我哥们儿。”

吴彦军直说了：“七斤，你这好哥们儿，前几天把你亲表弟我，给抢了。”

七斤拧着眉头看向斜眼。斜眼翻翻白眼看向别处。

七斤冲着斜眼头上狠狠来了一巴掌，厉声说：“转过来！给我弟道歉！”

斜眼倒挺听话，转过脸扫了吴彦军一眼，眼睛又斜向别处，小声说了句：“对不住啊。”

七斤没听清，高声道：“大点儿声！”

斜眼提高了嗓音：“对、不、住！”

七斤看看吴彦军，吼吼干笑了两声，“老三，我兄弟给你赔不是了，你别往心里去啊，以后我一定对他严加管教。”

吴彦军看看七斤，七斤比上回见面时长高了许多。

七斤跟吴彦章一般大，初中毕业就不念书了，成天在街上瞎混，也没认识什么好人。八斤现在学校也是最差的那个，梅姨说他搞不好连初中都毕不了业，然后就该跟着七斤混社会了。九斤比吴彦军小一岁，学习也是一塌糊涂。

吴彦军不想用梅姨吓唬七斤，他知道没啥用。吴彦军看出来了，七斤是斜眼的头儿，斜眼得听七斤的，那更好办了，这样算下来的话，吴彦军是斜眼的领导的亲戚，量斜眼以后也不敢欺负自己了。

吴彦军挑挑眉毛，壮着胆子跟斜眼说：“你好好记住了，啊，我是你七哥的亲表弟，以后看见我绕着走。”

斜眼冲吴彦军挤了挤眼。

吴彦军不想多耽搁，提步走开。

七斤在后边笑着说：“老三，慢走啊。”

吴彦军一路急走，进了场院看见熟人心才放下来。不知道以后单独碰见斜眼，七斤的名号有没有用。

吴彦军因为在路上耽搁了一阵，赶到的时候，练完武功的孩子们正三三两两离开林教头家。

吴彦军有些失落，没看到教学经过，想偷学都没机会了。

刚子看见吴彦军来了，笑着问：“你怎么不早点儿来？我们都练完了。”

吴彦军说：“我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对了，你不是说林教头家有新式兵器吗？我想瞧瞧。”

林教头送走几个小徒弟，笑呵呵地转身进院。

刚子说：“林教头，把您的新式兵器给老三看看呗。”

林教头爽快笑了两声，“没问题啊，跟我来。”

林教头的兵器没放在院子里，都收在屋里。

林教头带着刚子和吴彦军进了南房。墙边立着几条棍，还有两把枪，凳子上放着刀和剑。

吴彦军不自觉地伸手握了握那支枪，望着枪尖出神。

刚子说：“林教头，你会杨家枪法吗？”

林教头笑了笑，“不会，我准备学学。”

刚子说：“学会了教我啊。”

林教头说：“行啊，你们练一段基本功之后，可以练练棍或者刀剑。”

刚子拿起一把刀，“棍咱不是学了吗？我可以练刀了吗？”

林教头说：“先把棍学完。”

刚子笑笑，“好嘞，这兵器你哪儿弄的？”

林教头说：“打造的呀。”

吴彦军放下枪，又拿起一把剑，“我也想学学这个。”

林教头说：“可以啊。”

吴彦军点点头，很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刚子笑了，吴老三肯定在为攒学费伤脑筋。

吴彦军发现墙上挂着一张照片，凑近看了看，问道：“这是谁呀？”

林教头回道：“我爷爷。”

吴彦军发现照片旁边还有一张报纸，也镶在相框里。吴彦军凑近看了看，报纸上的标题是打狼英雄林平昌。

吴彦军扭过头，吃惊地问：“林教头，你爷爷是打狼英雄啊？”刚子不是头一次看见这张照片，林教头以前给他介绍过。于是刚子主动给吴彦军介绍道：“林教头的爷爷，林平昌老英雄，是咱镇上着名打狼英雄，是咱们县劳模，省劳模，还是全国劳模呢！接受过国家领导人的接见，登上过城楼观礼台，参加过国庆大典，还去朝鲜慰问过。老英雄的事迹上过省里的各大报纸，还登上过人民日报呢。”

吴彦军听得惊呆了。

刚子说：“怎么样？厉害吧？”

吴彦军望着照片不住地点头，“厉害，何止是厉害，太厉害了。”

刚子说：“古有打虎英雄武松，今有打狼英雄林平昌。”刚子说着指向林教头，“而我们林教头，就是老英雄的后人，亲孙子。”

吴彦军看向林教头。

林教头只微笑着。

刚子看看吴彦军，“是不是都听傻了？不知道我们林教头的爷爷这么厉害吧？”

吴彦军这才把一直张着的嘴合了起来，然后又张了张嘴想问什么。

刚子说：“林老英雄，全国劳模啊，厉害呀！”

吴彦军看了看刚子，刚子的亲妈姜姨是全省劳模，已经让吴彦军一家羡慕得不得了，没想到这儿深藏着一位全国劳模呢。

林教头说：“我爷爷去世已经五年了，当了半辈子农民，打了半辈子狼，其实我爷爷从来没想过，自己后半辈子会走上除狼害的道路。”

身为老英雄的后人，林教头是充满骄傲的，但吴彦军似乎看出林教头眼睛里还有其他，他也说清楚那是什么。

从林教头家里出来，刚子告诉吴彦军，林教头的大姑，也就是打狼老英雄的大女儿，四岁的时候被狼叼走了。

吴彦军心里咯噔一下，“被狼吃了？”

刚子点头。

吴彦军似乎一下明白了林教头眼睛的其他，老英雄之所以走上除狼害的路，开始是为了给女儿报仇，是女儿的死激起了他灭狼的决心。

回了家，吴彦军问姥姥姥爷知不知道打狼英雄的事迹。

姥爷说：“知道啊。”

吴彦军说：“姥爷给我说说。”

姥爷摸着胡子笑问：“你是听谁说的？”

吴彦军不敢告诉姥爷他认识林教头，只说：“听同学说的。”

姥爷开始说故事了：“解放前，咱这一带闹狼患，特别厉害，有一年冬天，咱们县一天就被狼咬死七个人，离咱们不远的顾安县一冬天被狼吃了的小孩就四五十个。”

吴彦军听得害怕了。

姥爷搂搂吴彦军，说：“那都是解放前的事了。”

“现在没有狼了吧？”吴彦军紧张地问。

姥爷说：“没了，让老狼英雄都消灭了。”

吴彦军这才放下心来。

“林平昌为咱们县做了巨大贡献啊。”姥爷说。

吴彦军说：“我听说，他打狼的原因，是因为他女儿。”

姥爷轻轻点头，“嗯，听说他闺女四五岁的时候被狼叨走了。”

吴彦军问：“狼是不是专捡小孩吃？”

“嗯，狼聪明着呢，它知道小孩好下手。以前，我们村子里有个孩子去井边打水，正从井里往上拎水桶呢，觉得身后有人用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回头……”

吴彦军身上哆嗦了一下，焦急地问姥爷：“是狼？”

“嗯，是狼。”姥爷说：“狼把两个前蹄搭在孩子的肩上，等那孩子一回头，狼就咬住孩子的脖子，把他叨走了。”

吴彦军听得直吸冷气。

姥爷摸着吴彦军的头，“不怕，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村子里也都没狼了。”

“都被老狼英雄消灭了对吧？”吴彦军跟姥爷确认。

姥爷肯定地点头，“对，都被消灭了。林平昌一开始只是在县里打狼，后来受邀请去内蒙那边打狼，后来又去了东北。每到一个地方，他就传授经验，教的徒弟据说有四千多人，打死的狼有九千多只呢。”

吴彦军感叹，“这么多啊。”

姥爷说：“他还受到过国家领导人接见呢，还参加过……”

姥爷之后的话跟吴彦军在报纸上看到的一样。

过了一会儿，姥爷说：“以前我们村打死一只狼，全村人还分食过狼肉呢。”

吴彦军瞪大眼睛问：“真的？”

姥爷笑了笑，“真的。我们都吃过。”

吴彦军问：“那，狼肉是什么味儿啊？”

姥爷摇头，“哎呀，忘了。”

吴彦军看姥姥在灶前生火，跑去问姥姥。

姥姥说：“我也不记得了，等你妈回来，你问问你妈。”

吴彦军现在最好奇的事，就是狼肉究竟是什么味道。

张丽娥下班一回家，吴彦军就奔过去问：“妈，狼肉是什么味道？”

张丽娥愣了一下，这问题没头没绪的从哪儿来的。

吴彦军说：“姥爷说你小时候吃过狼肉，是什么味道啊？”

张丽娥回忆了片刻，说：“就是狼肉味儿呗。”

姥姥和姥爷笑。

吴彦军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