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这段时间,吴彦明几乎每天都跟陈唯依见面。
正月十五晚上,吴家兄弟陈家姐弟白家姐妹都走了大街,看花灯猜灯谜。
吴彦军最兴奋,抢着猜这个猜那个,结果没一个猜对的。吴彦章和陈唯刚都笑他笨。
吴彦明安安静静,但只要出语都中谜底。
灯节上,猜中五条谜语赠送一只小灯笼。
吴彦军拎着大哥挣得的奖品,一路又哼又跳。
吴家兄弟和陈家姐妹是集体行动,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大队人马。
人群簇拥下,白家姐妹跟吴家陈家的大队人马竟然汇合到了一处。
陈唯依大方地跟白家姐妹打招呼。在市里,她跟白雪的关系被称为同乡,较之前亲近了许多。陈唯依看见白雪忽然想起一件事,张铁柱拜托她问问白雪为什么不爱搭理张铁柱了,陈唯依一直没有行动。可今天这场景,她也实在不方便问。
白霜看吴彦章。
吴彦章笑道:“看什么看,现在是假期,不用你监督我。”
白霜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吴彦章笑了笑,看向花灯。
陈唯依和吴彦明不清楚吴彦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吴彦明回了家,也没听家里说过什么,吴彦章更懒得把这事跟大哥说。
陈唯刚打岔说:“哎哎哎,看那个哎,好大的灯笼,还转呢,快过去看看。”
陈唯刚一招呼,陈唯依和吴家兄弟都开始跟着陈唯刚移动。
白雪和白霜没有跟过去。
围观巨型灯笼的人很多,一个熟悉的脸孔跳进了陈唯依的眼帘,她朝旁边看了看,装作无视那人。
那张熟悉的面孔却主动凑了过来,“吴彦明!老同学!”
吴彦明转头看见了张铁柱,高兴道:“铁柱。”
张铁柱手里拎着一只小灯笼,跟吴彦明得来的奖品一样。
吴彦明笑了笑,“得奖了?”
张铁柱提起灯笼看了看,“啊,不小心猜对的。”
陈唯依正眼瞧了瞧张铁柱,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张铁柱笑得灿烂,“彦明,好久没见了呀,真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怪想念你的呀。”
陈唯依心说:挺能寒暄的嘛。
吴彦明说:“好久不见了,你挺好吧?”
“好,好得很。”张铁柱说:“我、陈唯依、白雪,都在市里,有时候一块儿出去玩。”
吴彦明点头。
陈唯依知道张铁柱想问她什么,赶紧说:“柱子,白雪就在那儿呢。你快去吧。”
张铁柱顺着陈唯依指的方向真的看见了白雪,说:“那我先去了啊。”
陈唯依鼓励说:“快去快去。”
张铁柱大模大样地朝白雪那边走去。
吴彦明瞧着张铁柱的背影,说:“他跟白雪好像很熟嘛。”
陈唯依噗嗤笑了,张铁柱心里不定想跟白霜怎么熟呢,熟到不能再熟才好呢。
陈唯依看着张铁柱笑嘻嘻地跟白雪说着什么,行了,自己也算大功一件,良心上过得去了,剩下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看完了花灯,几个人又跑到广场上看人们放了一会儿炮,然后才往家走。
吴彦军唉声叹气,“唉,过了十五,这年就算过完了,唉,我真不想这么快就过完年呀。”
吴彦章的手掐上了吴彦军的后脖子,“你小子,今天还没过完呢,年还没过完你就唉声叹气。姥姥说什么来着。”
吴彦军呵呵了两声,“知道了知道了。姥姥说:大过年的,不能唉声叹气。”
“那你刚才是干吗呢?”吴彦章手上发力。
吴彦军疼得叫唤:“哎呀,我错了,我错了,松手松手,好二哥亲二哥,松手。”
吴彦章松了松了手指的力道,手却没从吴彦军脖子上拿下来。
陈唯刚在一旁哈哈大笑。
吴彦军趁二哥不注意,赶紧逃跑了,跑到陈唯依身边。
吴彦章看弟弟真不知趣,非得夹在陈唯依和吴彦明中间。
吴彦军回头看吴彦章,做了个鬼脸,你现在掐不着我了吧?
吴彦章朝吴彦军摆手让他过来。
吴彦军摇头晃脑假装不明白。
一行人说说笑笑,从广场走上大街,从大街走进巷子,在巷口处分手。
一进巷子,吴彦章就追着吴彦军掐他脖子。
吴彦军的嘶喊声穿透了巷子的静静夜空。吴彦明笑着摇头,三儿的声音跟杀猪似的。
正月十五一过,吴彦章和吴彦军就开学了。
吴彦明还有几天假期,他乖乖待在家里陪姥姥姥爷。
姥爷坐在炕头说着三国故事,听众除了大外孙子和小外孙女,还多了陈家二妞。
姥爷的故事讲完了,陈唯依意犹未尽。
吴彦明看着陈唯依笑,“怎么?没听够?”
陈唯依说:“你们太幸福了,有姥爷每天给你们说故事听。我今天是头一回听姥爷说三国,太好听了。姥爷,我天天都想来听。”
姥爷捋着胡须,呵呵笑,“好呀,姥爷欢迎二妞天天上家来。”
四丫看着陈唯依拍小手,“二姐来,二姐来。”
陈唯依激动地把四丫抱到腿上,搂着四丫亲亲热热。
吴彦明眼中尽是笑意。
姥姥笑盈盈的。
假期的相会总是短暂的,一个星期后,吴彦明和陈唯依各奔他乡去了。
临别时,吴彦明说:“给你写信。”
陈唯依笑了,吴彦明进步了,以前都是她要求他给她写信,这次他主动说出给她写信。
再不舍也得分别。陈唯依希望短暂的分别是为了将来长久的聚守。
新年新气象,在吴彦章的身上似乎体现得特别明显。自从开了学以后,吴彦章开始早起读书了,在家学习完,吃了早饭就乖乖到白霜家门口等着,然后跟白霜结伴去上学。晚自习回家后,急忙吃了晚饭他就钻进屋去学习,一直到夜深才睡。第二天又很早起床。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
张丽娥和吴尚荣都有些吃惊,二儿子莫非真的转性了?可他们又不敢太相信,以前二儿子也有过这样的良好表现,他们以为他发奋了,没想到他早早起来就跑去山上放马骑马了。张丽娥和吴尚荣谁也不敢说什么,他们怕这次又是假象,只能在心里默默期待,静观其变。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吴彦章和吴彦军忙学业,张丽娥和吴尚荣忙工作,姥姥姥爷忙着照看四丫。
日子就这样从冬滑进了春。
天暖后,梅子给姥姥送来了一箱小鸡仔。
四丫盯着一群毛茸茸的小东西看不够。
姥姥将鸡仔分了一半给范婶。
小鸡长大一些后,吴家和范家院子里都建起了鸡窝。
院子里除了燕子的呢喃之音,还多了鸡仔们咕咕叽叽的小吵闹。
四丫很开心,她的朋友除了范婶家的大黑猫以外,又多了一群小白小花鸡。
范婶把大黑教育得很乖,它从不跳到鸡窝里去骚扰小鸡们,更不会下爪子下嘴去对付它们。大黑更像小鸡们的保护者,成天卧在鸡窝外面看着小鸡们叽叽咕咕地欢跳。
姥姥教四丫怎么把米撒给小白小花它们吃,四丫学得像模像样。
姥姥笑着说:“等它们长大了,四丫就能吃上鸡蛋喽。”
四丫听到鸡蛋,兴奋得一把一把抓起米扔向小白小花们。
张丽娥不同意养鸡,这又给姥姥增加了一件操劳事。不过看四丫和姥姥都挺开心的,她也就暂不反对了。
这年四月,范伯退下来了。退休在家的范伯就剩下养生和盼外孙子出生了。
范伯在家喝茶、看报、写毛笔字、晒太阳,很是悠闲。
自从范伯不上班了,姥爷进出范家院子的频率高起来,姥爷喜欢跟范伯下象棋,喜欢听范伯谈古说今。
范婶说:“有姥爷跟老范做伴,太好了。”
县里发生的事,姥爷有好多都是从范伯这儿听来的,什么大屯变电站一月份投入运行啦什么全县各小学从三月份开始恢复地理、历史课啦什以全县一千多个生产队实现在生产责任制啦还有什以县革命委员会集中资金解决贫困啦……
姥爷惊奇,范伯只是坐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晒着太阳,有时候连眼睛都懒得睁,竟能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真乃神人也!
吴彦军在给吴彦明写信时说道:范伯退休了,天天跟姥爷下棋聊天,把姥爷佩服得……
张丽娥更正说:“范伯不是退休,人家那叫离休。范伯是离休老干部。光荣得很哪。”
吴彦军问什么是离休。
“解放前参加工作的人,离开工作岗位就叫离休。”张丽娥解释道。
吴彦军记得范伯说过,他还参加过解放战争呢,吴彦军马上在给大哥的信中补充道:亲妈说了,范伯不是退休,人家那叫离休,范伯是离休老干部,光荣得很哪……
吴彦明收到家里的来信,看着吴彦军字迹哑然失笑,之后才意识到范伯竟已这么大数岁了。
吴彦明合上信,心情长了翅膀一样向家的方向飞去,直飞进了那一方小小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