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章的性格是自来熟，去了学校没几天就跟班上的同学混得很亲热了。

张铁柱很负责任，去看过吴彦章两回，看吴老二混得比自己这个前辈都好，根本不需要他照拂。

陈唯依专门去医学院看过吴彦章，吴彦章嬉皮笑脸地说：“嫂子放心吧，我好着呢。”

陈唯依在给吴彦明的信里特意说了吴彦章的情况，好让吴彦明这个当大哥的放心。

吴彦军进入了，这是哥哥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不过吴彦军看得出来，亲爸亲妈对他的期待值并不像对哥哥们那么高，他只要能跟得上就行。尽管这期待值不高，可对吴彦军来说却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任务，从小学开始他在班里就是垫底的。生源本身就好，他是靠走后门开绿灯才进来的，进到班里的时候就是倒数的那两个。

唉，更艰难的学习生活又开启在了吴彦军面前。吴彦军多么希望学习生涯快快结束。他真不理解那些爱学习的好学生，学习怎么真就那么有意思吗？为什么他只要一展开书本就感到无聊和痛苦呢？他在心里千百回地问过自己，始终没有答案。刚子说：你小子天生就不是一块学习的料。吴彦军觉得刚子一语极有道理，这就是答案啊！他天生就不爱学习，天生就没有学习那根筋。但是，初中两年高中两年，还有那么漫长的岁月要度过。唉，吴彦军唯有一声叹息。

从吴彦军一开学，张丽娥就跟吴彦军的班主任打过招呼，说如果吴彦军在班里表现不好，请班主任一定严加管教，该打打该骂骂，吴彦军不好好学习一定请老师告知她。张丽娥是当着吴彦军的面跟班主任说这番话的，吴彦军听得清清楚楚，亲妈这是给了班主任打骂他的权力，亲妈就是专门要让他知道不好好学习的后果。

吴彦军自从上了以后，这段时间以来可以说表现还不错，不迟到不早退，作业能按时完成。班主任也没有什么需要请家长的理由，也没有打骂他的借口。吴彦军觉得如果只是这样该多好，如果只是这样就能平静地度过一天又一天该多好。

但是，千万别有考试，一有考试，他平时装模作样的那些假象就都不攻自破了。

然而，考试还是来了。经过了两个月的学习，吴彦军在期中考试时成功斩获了全班倒数第一。倒也还跟他小学时期的成绩保持一致。

张丽娥拿到卷子后，被那个鲜红的35分刺激到了，先把吴彦军拉到屋里关门臭揍了一顿。

吴彦军抽泣着听亲妈骂完一阵又一阵。

姥姥只能隔着门听，不能插手不能插话，这是姥姥在张丽娥他们管教孩子时给自己定下的原则，她必须遵守。

四丫听见亲妈在另一间屋里骂哥哥，小声问姥姥：“哥哥怎么了？哥哥怎么了？”

姥姥只说：“没事。走，姥带你看看小花它们下蛋了吗？”

四丫高兴得拍小手。虽然小白小花它们早已长大，但四丫还是管它们叫小花小白。

姥姥把小白小花它们成功地养大了，终于可以生蛋了。

姥姥拉着四丫的小手往院子里走，另一间屋里张丽娥教训吴彦军的声音很大，姥姥和四丫都听得清。四丫要去开另一间屋的门，姥姥拉住四丫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四丫很乖，没去碰那间屋门，跟着姥姥去院里看小花小白了。

一出院子，四丫就听见小花“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四丫咧着嘴拍手笑，“姥，小花下蛋了，它在告诉我呢。”

姥姥笑着摸摸四丫的头，“还真是，姥也听见了。”

四丫说：“姥，我把鸡蛋拿出来好不好？”

姥姥已经望见鸡窝里那两枚雪白的蛋了，笑着说：“好啊，姥姥给四丫开门，你小心进去。”

这是四丫最爱的活动收获鸡蛋。四丫每天都会去鸡窝查看两回，看看小花小白它们有没有下蛋，下了蛋她就负责进去收。

姥姥把鸡蛋收集在一个小篮子里，隔两天煮两个蛋给孩子们吃。

四丫小手里举着两枚新鲜出炉的鸡蛋。

姥姥笑，“拿了就快出来吧。”

四丫绕开小白小花它们从鸡窝里出来。姥姥关好鸡舍的门。

“两个鸡蛋。”四丫把鸡蛋放进姥姥手里。

鸡蛋的温热在姥姥手心里化开，姥笑了，“好啊，姥把鸡蛋都给四丫攒着，明天咱们炖鸡蛋羹好不好？”

四丫拍着小手，“好好，我爱吃鸡蛋羹。”

姥姥望了一眼屋里，张丽娥说话的声音很小，姥姥几乎听不到，看来训斥快结束了。姥姥已经基本掌握了张丽娥教训三儿的节奏，开始时骂声很大，打骂一会儿之后声音渐小，训斥结束后讲题时声音就更小了。从现在的音高来分析，估摸是正在给三儿讲题呢。唉，三儿终于又熬过了一次酷刑。姥姥跟吴彦军心里想的一样，要是没有考试才好呢，没有考试就没有分数，没有那个惹眼的分数，三儿就不会挨打了。

四丫跟着姥姥进屋把鸡蛋收好。

姥姥望了一眼天，“你姥爷怎么还不回来？”

四丫摇摇姥姥的手，“我们去找姥爷吧。”

姥姥笑笑，“不用找，他快回来了。”

另一间屋门响，吴彦军从里面出来了，左手拿着卷子，右手抹着鼻涕。

姥姥心疼地看着三外孙子。

四丫看见哥哥出来了，叫着“哥哥，三哥。”

吴彦军看了四丫和姥姥一眼，没说话，乖乖回自己屋里去了。张丽娥从另一屋里出来，边迈步边叹气。

姥姥轻轻白了闺女一眼。

张丽娥盯着吴彦军那间屋看了一会儿，看三儿子老老实实展开课本学习起来了，她才走开。

姥姥看张丽娥走过来，说：“干吗又大动肝火？”

“能不生气吗？才给我考了三十五分，倒数第一！”

姥姥看了张丽娥一眼。

张丽娥叹了口气，“气死我了。”

“行了行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气什么。”

“那也生气！”

姥姥摇头，那我没什么好劝的了，你想气就再气一会儿呗。

“我爸呢？”张丽娥说：“是不是又出去喝酒了？”

“喝不喝酒我不知道。说是去孔先生那儿学什么怎么让葡萄过冬的技术。”

“我爸还挺爱学习的嘛，你看我爸，老了还这么爱学习呢。你再看看三儿。”张丽娥说着说着话又拐到了批评吴彦军身上。

姥姥轻轻笑了一下，“你要让三儿放下书本去学做饭，他积极着呢，保证学得好着呢。”

张丽娥不想跟老娘辩驳，反正老的总是向着小的，从来不向着她这个当闺女的。

四丫偷偷跑到吴彦军房门外，把门打开一道小缝隙，悄悄看着吴彦军。哥哥还在抹鼻涕。

吴彦军看见四丫，“你来干吗呀？”

四丫站在门口不说话。

吴彦军朝窗户外望了一眼，听见亲妈正跟姥姥说话，他跟四丫说：“关上门吧，哥得学习了。”

四丫眨眨眼，说：“哥哥，我晚上想吃鸡蛋羹。”

吴彦军望着妹妹粉嘟嘟的小脸蛋，笑了，“好，哥学习完了给你做，好吗？”

“好。”四丫咧着嘴乐了乐，然后关上门跑了。

吴彦军轻轻笑起来，妹妹最喜欢吃我做的鸡蛋羹了，总算有人欣赏我。

吴彦军遵照亲妈的指示，把卷子改完以后呈给亲妈检查。

张丽娥拉着脸说：“下次不准考成这样！知道吗？”

吴彦军使劲儿点头。

今天这事儿算是过了，可每一次考试就是一次劫难，每次劫难的日子都是定好了的，这次是期中考试，下次是期末考试，恐怕下回还得经历有一回大刑伺候。吴彦军不敢想，他更懒得想，得过且过，先过今天再说。

姥姥和张丽娥准备晚饭。

姥爷回来了。

张丽娥凑近姥爷闻了闻，“喝酒了？”

姥爷笑笑，“一点点。”

张丽娥翻了姥爷一眼，“真不听话。”

“一点点，没事的。”

“酒味这么大，这哪是一点点？”

“一杯，一杯。”姥爷笑。

吴彦军凑近姥爷，提鼻子认真闻了几下，“我姥爷真的是喝了一点点。”

姥爷摸着三外孙的头，笑着说：“你看，还是我乖外孙了解姥爷，就是喝了一点点嘛。”

吴彦军看着姥爷嘿嘿笑。

“孔先生家的山西亲戚来了，还来一坛子好酒，孔先生请我喝了一杯，就这样。”姥爷微笑地回味着。

张丽娥说：“孔先生请你喝你就喝啊？说白了还是爸自己想喝。”

姥爷摸着胡须笑，“是是，爸想喝一口，他家带来的酒，香。”

张丽娥不会喝酒，从来不理解那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有什么香的。

吴彦军跑到储藏室拿出两个鸡蛋，“我妹说晚上想吃我做的鸡蛋羹，我来给妹妹做。”

姥姥笑，“那你就做呗。”

张丽娥看看三儿子，真是对做饭比对学习积极热情。

“多来两个鸡蛋。”姥爷说：“两个哪够？妹妹吃，哥哥还得吃呢。”

吴彦军看看亲妈。

张丽娥说：“嗯，再拿两个吧。”

吴彦军跑到储藏室又拿了两个鸡蛋。

姥姥笑了，张丽娥虽说打骂三儿的时候手下从不留情，在吃穿上是很疼三儿的。

吴彦军举着两只鸡蛋，笑呵呵想起了什么，问道：“妈，以后我考试的那天都吃两个鸡蛋好不好？我姥不是说了吗，吃两个鸡蛋能考一百分。”

张丽娥瞪着三儿子，“吃一个鸡蛋考一个零蛋，两个鸡蛋考两个零蛋，我看你……”

吴彦军看姥姥，“姥，你看我妈。”

姥姥笑。

姥爷说：“三儿说的对，考试那天是得吃两个鸡蛋。”

“就是就是。”吴彦军冲着姥爷笑呵呵地点头。

老的小的互相包庇，气得张丽娥翻白眼，吃吃吃，就知道吃！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