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土默特部四人对于这个答案更加好奇,“让太平堡为我们的备战做点贡献?”
“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先帮你个小忙吧。”张亦隆站起身来,示意达阳和他一起出蒙古包。
“什么忙?”
张亦隆冷冷一笑:“我帮你找出那个应绍卜部的内应,不然,我们讨论的越多,我心里越是没底儿。”
杨大乖闻言眼前一亮!
几个人出了蒙古包,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营地里各处都点起了篝火,亲兵和奴仆们忙着分批吃饭,营地里没一点欢声笑语。这一次胡德尔金不敢有任何大意,营地外围始终有30名以上的着甲蒙古亲兵在持弓箭巡逻。
达阳让乐木吉把一行人带到营地左侧的空地上,所有战死的土默特部亲兵和仆从的尸体都停放在这里。
乐木吉命人把点起十几支松油火把,火光照耀下,这些战死者的尸体显得愈加恐怖,张亦隆问胡德尔金,“你说达阳兄弟的亲兵队长战死了?”
由于胡德尔金基本上不懂汉语,所以于硕就担负起了翻译之职。
胡德尔金把众人领到一具高大壮硕的尸体旁,“这是阿斯嘎,是土默特部第一勇士,他的战死是最大的意外。也是我们最大的损失!”
“在他战死之时,身边有别人吗?”
“有。”
“我问的是现在还有没有?”张亦隆已经蹲下身开始检查起尸体来,很明显,这名壮实的蒙古汉子的致命伤是被多支长枪类的武器贯穿胸部,但之前杨大乖从那名卡伦兵口中获得的口供能够确定一点,那就是这个名叫阿斯嘎的蒙古勇士之所以战死,就是因为有人从背后偷袭了他,让他在关键时刻丧失了战斗力。
点手叫过来几个亲兵,让他们把阿斯嘎的尸体翻过来,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身旁的于硕有些吃力的蹲下身来,压低声音:“张哥,你不是刑警吗?这可是法医的活儿啊?”
张亦隆检查的很仔细,听到这话,苦笑着说:“咱们中国刑警哪有那么多技术人员提供支持?很多事情还得靠自己做,这也没办法的事。”
当检查到尸体的右脚踝时,张亦隆双眼精光一闪,让身边的亲兵把火把递给自己,在火光的照耀下,指着一处伤口对于硕说道:“你看,应该是这个了。”
于硕费力的凑近了看了看,点点头,“应该是这个了,这下刀真狠啊。”
张亦隆抽出腰间的53式侦察匕首,轻轻往里一探,啧啧称奇:“别看这刀口不长,却伤到了跟腱,下刀之人不仅心黑手狠,而且对于人体解剖或是类似的东西有足够的了解。”
于硕眼中同样闪过一缕光华,“下手之人应该是惯于宰羊或是杀牛的。”
“你看这伤口像是什么刀割出来的?”
“嗯,应该是一把短小但极其锋利的小刀,”捏着自己双下巴的于硕努力想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我觉得特别像是我们吃手把肉时用的小刀,只是更锋利一些。”
两人正在讨论,二名亲兵扶着一个身上缠了不少布条的蒙古汉子走了过来,胡德尔金说,“他是当时在阿斯嘎身边亲兵中唯一活下来的。他应该看到了阿斯嘎战死的全过程。”
张亦隆让他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又对其中一个细节反复询问了二次,这让人把他扶回去。
与于硕对视一眼后,张亦隆对达阳说道:“达阳兄弟,你营地里有多少放牧或是宰羊的仆从?”
达阳摇摇头,这种事他一个台吉怎么知道,示意身边的乐木吉出来回答。
乐木吉身为管家,自然对此一清二楚,“回张大人,男奴仆一共37人,死了12人,伤了1人。女的……”
张亦隆伸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你去把受伤的男奴仆都叫过来,我要验伤。如果受伤太重,动不了的就算了,不过你一定要保证他是真的受了重伤。”
乐木吉点点头,马上带了十几句亲兵赶到营地后方。不一会儿,连搀带架的就把能动的伤员带了过来,于硕举着火把,眼在张亦隆身边帮他照亮,不远处胡新明则拎着猎枪防止有人暴起行凶。
检查到第四个奴仆时,张亦隆停了下来,问了一个与伤势不相干的问题:“你身上带了小刀没有?给我看看。”
那个佝偻着身子的瘦弱男人听完于硕的翻译后,低声下气的回答道:“这位大人,我的小刀在混乱中丢了。”
张亦隆哦了一声,继续往后检查了过去,直到把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张亦隆这才把乐木吉叫过来,让他取一柄欺胡大长标枪过来。
当张亦隆注视着标枪枪尾的花瓣形刀刃时,于硕注意到受伤的奴仆中有人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把长标枪还给乐木吉后,张亦隆指着第四个奴仆说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人是负责营地后边放牧或是宰羊的吧?和他一起干活儿的奴仆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对不对?”
乐木吉吃惊的张大了嘴:“张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啊……”
不等他话音落地,那个佝偻汉子突的往前窜出,左手从右袖中抽出一把解腕尖刀,直冲二十余步外的张亦隆而去。
从刚才就一直暗中观察着此人的于硕冷笑一声,劈手从身边蒙古亲兵手中夺过一支松油火把,身形一旋,手中由硬木制成的火把脱手飞出,狠狠的砸在佝偻奴仆的右膝之上!
这一下虽然没有将他的膝盖打碎,却也让他吃疼失足,不等此人稳住身形,周边的亲兵早就一拥而上,将此人一顿拳打腿踢,再用细羊毛绳绑了个结结实实。
见众人把他控制住了,胡新明这才松开已经扣住板机的手指。
达阳冷冷的看着此人,对杨大乖说道:“杨先生,这人交给你了。”
杨大乖狞笑一声,让亲兵把此人带到空蒙古包内。
达阳看着亲兵们像拖死狗一样把那人拖入关押卡伦兵的蒙古包内,这才把众人重新招呼进大蒙古包内。
落座后,达阳长久沉默,好一会儿才狠声说道:“自我任台吉以来,对奴仆和下人从来都是厚待,怎么会有这样的畜牲!我一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平复了一下情绪,达阳这才问张亦隆是如何找出内应的。
张亦隆自然不会告诉这个土默特部的小台吉,自己是靠着刑侦专业知识和多年从警经验找出内应的,只挑选了一些能说的东西。
首先是检查阿斯嘎的尸体,发现他是因为脚筋被人用锋利小刀割断才导致无法躲避金人标枪才战死的,能用这种小刀袭击他的人只能是营地内的内应,如果是金人,只会用刀剑直接从后心等要害处下手。
其次是通过询问唯一幸存的与阿斯嘎并肩作战过的蒙古亲兵,确定当时确实是有人从草丛中潜入到阿斯嘎身后偷袭了他,结合其脚踝处的伤口,就可以判断出行凶之人是一个身材瘦小且手持锋利小刀的人。而且此人在袭击成功后被阿斯嘎用欺胡大长标枪的花瓣形尾刃所伤,估计其伤口正是在右手腕内侧。
其他奴仆的就算是手臂受伤也多在外侧,只有此人受伤之处在手腕内侧。而且此人用于吃手把肉的小刀丢失了,但张亦隆注意到他腰侧的刀鞘还在,这就很不正常了。金人来袭,就算是奴仆们想要帮着作战,也不会用这寸把长的小刀。
之前达阳也说过,金人袭击时,正是亲兵们吃饭时,还没到奴仆们用饭的时候,那么这柄小刀就只能是在割伤阿斯嘎跟腱后被打飞了。
最后结合卡伦兵的口供,内应待在营地后方等着红白摆牙喇兵们,那就只有在营地后方活动的负责宰羊或是放牧的奴仆符合这点了,内应想要为红白摆牙喇兵们备好马匹和鞍具就一定要把和自己一起干活的奴仆灭口。
谁身上能同时具备这三个条件,那么他就必然是内应。更何况这家伙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想着要与张亦隆拼个同归于尽,结果早早就被于硕发现其异常之处,不等他冲到近前就被胖子掷出的火把所伤。
听完张亦隆的分析后,达阳对于这位能文能武,观察细致入微的安答有了更深的认识。很明显,对方显摆这一手就是给自己一行人看的,是明摆着告诉自己一行人,对方自从进入营地后,眼睛、脑子、甚至是手都一直没闲着,一直在听,在看,在记。作为一个外人,能在数百人的营地中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找出了隐藏极深的应绍卜部内应,这本身对达阳就是一种提醒:不要和我们玩心眼儿,你玩不过的。
当然,就算他们不帮忙,想找出这名内应也不是特别困难,毕竟杨大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但就论速度来说,仍远远不及张亦隆。
别说张亦隆了,就是那个看似行动略显笨拙的于硕大哥,不仅同样瞬间抓住了奴仆的异常反应,还在周边亲兵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达阳自己也不见得就能做到这一点。
达阳第一次觉得,也许张大哥说的他们三人能在短时间内组建一支步卒并不是吹牛?也不是在自抬身价,而是真的能成?
张亦隆光明正大的盯着达阳,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露这一手就是要告诉眼前这个土默特部台吉,论脑子,论处事经验,论遇事的反应速度,我们三个不敢说比你强,但至少不会比你逊色。
展现实力也是合作之前的必要步骤,更何况一会儿张亦隆还要拉着于硕和胡新明秘密议事,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让外人听到的。所以不仅这个应绍卜部的内应要除掉,还要给杨大乖一个明确的信号,自己三人对于监视、窃听等特务手段绝不外行,别想着对自己三人动什么歪脑筋。
说老实话,张亦隆对于杨大乖本身没啥特别的反感,但对于他出身于东厂这一点确实让人无法放心,面对一个狗特务,无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蒙古包里再次的陷入了沉默,大家都在等待着杨大乖带着内应的口供回来。
果然,还没等众人喝完第二碗奶茶,杨大乖就笑呵呵的回来了,与那个卡伦兵相比,这个内应知道的东西更少。但也不是毫无价值,至少他供出了隐藏在土默特部内部的几个被乌哈图收买了的贵族,还有一支由应绍卜部资助的马匪和其隐藏在太平堡内的眼线。
张亦隆眼前一亮!顺着这条脉络,未来可以在太平堡内掘到第一桶金!说到底,土默特部的支持是非常重要,但自己手中有钱更加重要!
既然对付不法之徒是自己的专长,那么就先从收拾这些马匪和他们的暗桩开始吧。就算已经穿越到了明末乱世,刑警依然要有刑警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