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周琬琰正在更新小说，忽然就接到了诸导的电话。

“琰琰，是我。我们可能需要停机一段时间了。”诸导的声音挺起来充满了疲惫。

周琬琰大吃一惊，敲键盘的手立刻停了下来：“怎么了诸导，是剧组又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吗？”

“也不算吧。”电话那头的诸导掐灭了手里的香烟，“算是之前那些事情整合以后的一个结果。”

“怎么了？”周琬琰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不会是韵琼怎么了吧？”

“不是。我这三言两语的，电话里说不太方便也说不清楚，明天早上我会开一个主创会议，到时候叫齐所有主创，我们开会说吧。”诸导道，“明天早上九点，在我们之前开剧本朗读会的那个会议室，你记得准时参加吧。”

“好的。”

周琬琰挂了电话，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严重到需要叫齐主创们开会，不会是投资商准备撤资了吧？

带着这个疑问和想法，周琬琰一宿都没睡好，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期间还做了好几个噩梦，有关于投资商撤资，她跑去求情却被关在门外的，有大家一脸失望地说她克剧组的，有丁瑜说她害自己被脱粉的，甚至还有自己流落街头的。五花八门，层出不穷，让她每次醒过来都觉得自己脑门上蒙了一层冷汗。

好容易熬到了早上七点半，顶着俩黑眼圈的周琬琰拖着比没睡更疲惫的身体起了床，梦游一样洗完脸刷完牙，顺手还画了个淡妆——就算天塌下来，只要她这个原作者兼统筹看起来气色还过得去，那就是一颗至少有点那么用的定心丸。

她带好包包，关上房门，进了下行电梯。

电梯往下走了一层，又默默滑开。外面整齐地站着丁瑜，苏蕴哲和穆立迪。

当然，三个人的脸色看着也都多少有些憔悴。

丁瑜率先进来，对站在电梯按键面板旁的周琬琰低声道：“早。你看着好像昨晚没有睡好。”

苏蕴哲闻言，悄悄拉了一把丁瑜的衣角：怎么说话呢？

周琬琰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你看着也没睡好。昨天晚上你接到诸导电话了？”

“我们都接到了。”穆立迪咳了一声，轻轻道。

“噢，也是哦。”周琬琰抓了抓脖子，没再说话。

电梯“叮”一声停下，四个人从里面走出来。穆立迪忽然拉住周琬琰道：“搭我的车过去吧？”

周琬琰用余光看了一眼丁瑜，点了点头：“好啊。”

本来就因为绯闻上热搜了，除了穆立迪的车，眼下好像也就只剩下打车这个选择了。本着不浪费资源的想法，周琬琰果断选择了搭穆立迪的车。

一上了车之后，穆立迪明显松了口气，拉着周琬琰立刻开始分享她的小道消息：“我听我经纪人那边透出来的口风说剧组好像被一个投资商撤资了。”

“什么？”周琬琰一愣，“真的是撤资了？”

“嗯。而且说韵琼那边比我们更早知道消息，现在已经准备要和剧组解约了。”

“不是，为什么啊？”周琬琰想不通，“她的戏份都演了四分之三了，现在跑路说不过去吧？她剩下的戏量两个礼拜都不用就杀青了！”

“你傻啊！”穆立迪弹了周琬琰一个脑瓜崩，“还号称混粉圈呢。你想想，一个投资方撤资，剧组三天两头出状况，自己还受伤了，再加上本来应该跟她炒CP带双人热度的男二突然之间跟别人出了绯闻，换你你不跑啊？”

周琬琰仔细一想，倒也是：李韵琼虽然现在休着工伤，但是为了剧组进度必然不能好好养伤，总会提早回来，说不定到时候就留下病根了。再说了，戏能不能正常拍完都两说，更别说上播放平台之后的售后发糖了——要炒的CP都跟别人传绯闻了，这售后糖怎么吃都有玻璃渣，注定没法吃到红利。

横看竖看都亏本的买卖，不如早点止损，赶紧把能拿走的部分都拿走，然后跑路才是上策。

“诶，这才拍了一半，投资商就走了一个，这也太惨了。这剧不会真的要黄吧？”穆立迪担忧地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倒也不至于吧。”周琬琰道，“还是先看看导演怎么说。既然说是要开会，那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不然诸导肯定早就直接发消息给我们，让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所以问题就在于，撤资了之后的缺口到底是多少钱，能不能找到可供接上的下一个投资商来投资。

两人一路心事重重地到了会议室，推开门一看，大家已经基本都到了。

诸导烦躁地一手拿着眼镜，一手捏着眉心，身上依然还很浓重的烟味昭示着他昨晚应该没怎么睡着，还抽了不少烟。

见最后的四个人到了，诸导把眼镜戴上，招呼他们坐下。

制片人梅寒霜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找大家来，主要是两件事。相信关于撤资的事情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了吧？之前我们的投资商主要是三家：慈心，铃铛和枯杨，撤资的是枯杨泛娱，投进来的两千万昨天晚上已经全部撤走了。另外，原本饰演女二号的李韵琼由于身体原因辞演。”

底下坐着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枯杨怎么莫名其妙就撤资了，总有个理由吧？戏都拍了一半了。”不知道是谁突然之间问了这么一句。

诸导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投资方资金链断裂，海外投资失败，什么都有可能，他没说我们难道还能上赶着问吗？”

一看导演火气这么大，大家立刻噤声，谁都不敢再开口说话。

“目前资金缺口是两千万。”梅寒霜扫视了一圈坐着的人，“估计要等到下一个投资方也不会很慢吧，大家就暂时停下手里的活，休息几天，等什么时候资金到位了诸导会再通知大家。谢谢。”

“今天要说的事情就这些，散会吧。”诸导顿了一下又道：“琬琰你留一下，我和制片人有事情和你说。”

“好。”

丁瑜、苏蕴哲和穆立迪三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没敢违抗导演的命令，乖乖出了会议室。

诸导随意指了个位置，让周琬琰坐下来：“坐。”

周琬琰依言坐下。

梅寒霜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目前有三个方案，因为你是原著作者，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种被教导主任谈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周琬琰小小地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您说。”

“第一个是原资方枯杨。那边说可以继续注资，但条件是把原本的男二号换成他们的艺人。艺人的资料在这里。”梅寒霜把手里的那张纸递给了周琬琰，“第二个是华瑜国际，华瑜的条件是希望在投资后派一个人过来全程跟剧组。”

“监工吗？”周琬琰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第三个呢？”

“第三个是一个个人投资方，以前是一个国际上比较知名的导演，也是我们剧组的特别顾问，周远。”

周琬琰懵了：她爸，她亲爹，说要给这个剧组注资？啥情况，她爸是什么时候知道撤资的消息的，怎么完全没跟她提起过？

“我看了一下，觉得由周导来注资应该是最稳妥的，毕竟他是你父亲。”

“我不考虑最后一个。”周琬琰直接拒绝道，“如果是让我在这三个方案里选，我宁愿选择华瑜国际。”

“就算他们要塞一个监工过来？”

“就算他们要塞一个监工过来。”

开玩笑，她怎么能让她爸给她的剧注资啊，她都是个成年人了，如果遇到点事情就只会靠父母的话，那她和咸鱼还有什么区别？

还有就是那个枯杨泛娱，趁火打劫呗？它根本不是想撤资，而是想中途搞手段挤走丁瑜吧？先不说丁瑜是她指定的演员，戏都拍到这份上了，她不可能随随便便说放弃就放弃，就这种下黑手搞事的资方，卡在戏拍了一半的时候说要撤资还要谈条件，不就是算着剧组心一急就可能会同意换角吗？这样的资方你怎么知道它尝到了甜头之后会不会得寸进尺，再拿撤资威胁剧组，搞出什么更大的幺蛾子？

倒是那个说要派人来剧组的华瑜，听着还不错。两千万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找个人来监督也很正常吧？这才说明人家态度认真负责，对自己投资的项目足够重视。而且上头还有两个大资方压着，它也不可能翻出什么太大的浪花来。

“你确定不考虑一下枯杨塞进来的替换演员吗？”

周琬琰扫了一眼手上的简历，冷笑一声：“不必了，他是个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演技不行长得不行身材不行品格更不行，担不起我的恭昭。”

简历上那个熟悉的照片配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看一眼都觉得令人生厌。周琬琰干脆折起来，把字和图折进里面，省得不小心多看一眼，她怕瞎了。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那我先走了。辛苦您了。”周琬琰起身，跟面前的两位鞠了一躬，挺直了脊背，愣是用球鞋走出了恨天高的架势，走出了生平最有气势的步伐。

她拉开门，外面早就等着一直没走的三个人有些急切地迎上来，齐声问她：“怎么样，说什么了？”

“没什么，在谈新的资方罢了。”周琬琰顺手撕掉了手里的简历，随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这张纸和纸上的这个人，果然还是和垃圾桶最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