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车辆川流不息，十字路口的人呆立着，赵子鸣骑在电动车，神色怔然地望着晏恒。

晏恒背对着他，赵子鸣望着他的背影呆愣了许久。

晏恒没发现身后的人，他看着前方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没忍住踹了脚旁边的栏杆：“草！”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迟疑的声音——“老、老大？”

闻声，晏恒猛地一怔。

过了几秒，他转过身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那个已经消失了许多年的人。

他转身以后，赵子鸣就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的眼神里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赵子鸣诧异地看着他，晏恒立在路口前，同样也在看着他，赵子鸣黑了也瘦了，如果不是他这张脸跟以前的变化不大，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将他认出来。

赵子鸣起初的怔忡过后，渐渐地回过神来了，他从电动车下来，看着跟前许多年不见的人，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见晏恒盯着自己，在原地迟疑了半晌，张了张口：“老大……”

他的话刚脱口，面前的人就冲了来，赵子鸣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脸就挨了一拳，他重心一偏，整个人往旁边摔去，有人路过时惊呼了一声。

赵子鸣摔倒在地，眼镜也随之掉了下来，他被这一拳揍得整个脑袋都是懵的，愣了好半晌，才捂着脸从地起来，他眼镜都还没来得及捡，衣领就被人揪住了，赵子鸣抬起眼，就见晏恒神色冷漠地看着自己。

“老子发过誓，如果有朝一日重新遇见你这龟孙子，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顿！”

他话音刚落，赵子鸣就看见他抬起了拳头，他顿时瞠大了眼睛，在他的拳头落下来之前慌慌张张挡着自己的脸，闭了眼睛。

等了好一会儿，身并没有传来任何痛觉，赵子鸣微微睁开眼睛，他挪开自己挡脸的手，就看见晏恒的拳头停在半空中，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着，赵子鸣微愣，他抬起头来，就对了晏恒有些发红的眼圈，他一怔，在这瞬间感觉喉咙像被人堵了团棉花似的，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晏恒看着面前这个眼神瑟缩的人，心里一时间说不来是可气还是可恨。

他和赵子鸣是在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断了联系，他清楚地记得，他那天刚和书豫从学校回来，突然间就打不通他的电话了，之后几天他的手机都是处于关机状态，晏恒担心他出了什么事，还特意买了高铁票过去找他，他根据赵子鸣之前给的地址找过去，结果没在他的住处发现人，他还去了赵父住院的地方询问，护士告诉他病人很早就转院了。

晏恒回来之后尝试过别的方法寻找他，可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一消失就消失了那么多年。

他和书豫每年回江都镇的时候有意无意都会路过赵子鸣的家，可是那扇大门这么多年一直是紧闭着的，被锁了厚重的链条，尘封了起来。

晏恒刚开始的时候每每想起这件事情，心里都有一腔怒火无从宣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不再当成一回事了。

原本以为过了那么多年，他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不知名的地方生活去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晏恒诧异之余，心底深处那团憋了许多年的怒火顿时就涌来了，这才一来就给了他一拳。

书豫在原地等了很久，一直没有看到人回来，她想了想，顺着晏恒刚才跑开的方向找过去，刚走到十字路口，就看见晏恒跟一个外卖员起了冲突。

她心下一顿，快步走了过去，刚准备喊晏恒的名字，转眼就看见那个外卖员有点眼熟。

书豫走近之后就看清那人了，她愣了愣。

“子鸣？”

那边的两人同时听见这道声音，赵子鸣一顿，往声音来源看去。

晏恒冷哼了一声，收起了拳头，松开了他的衣领。

书豫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书豫……”赵子鸣看着她，张了张唇：“我……”

“阿豫，我们不认识这人，走吧。”晏恒打断他的话，揽着书豫的肩膀带她往回走。

赵子鸣看着晏恒带着书豫走远，他愣了下，呆在原地。

书豫看着身旁脸色冷硬的人，她轻声道：“晏恒，别这样……”说完，见他没任何反应，她在心里默叹了一声，轻轻挣开他的手，转身往赵子鸣的方向走去。

晏恒没拦着，但是也没跟过去，他停在原地，冷眼瞧着。

书豫走过去捡起掉在地的眼镜还给他：“脸没事吧？”

赵子鸣接过眼镜戴，慌忙摇了摇头：“没、没事的。”

书豫从包里找了张创口贴给他，赵子鸣跟她道了声谢。

“你怎么会在这？”书豫问。

“我、我在这边工作……”赵子鸣说。

他刚说完，手机就发出了一声提示音：“您的订单即将超时。”

书豫见他还在工作，她没占用他太多时间，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以后就问：“你晚有时间吗？”

赵子鸣点头：“有、有的……”

“我们一起吃饭吧。”

赵子鸣微愣，他迟疑地往晏恒的方向看了眼，低下眼睛说：“老大他……应该不想看见我。”

书豫看着面前这个多年未见的人，他的容貌已经褪去了过往的稚嫩，多了几分岁月留下的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痕迹，她静静瞧了几秒，温声开口：“子鸣。”

闻声，赵子鸣抬起头。

“晏恒这些年，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晏恒站在一旁，看着书豫跟赵子鸣说话，他站的位置有点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碍于面子，他又不想过去，就一直在原地站着，直到看见赵子鸣骑电动车走了。

晏恒视线一顿，等书豫走到跟前，他刚想问那玩意儿就这么走了？但这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忽然就不想问了，显得自己有多在意似的。

书豫跟他说：“回去吧。”

晏恒瞄了眼骑着电动车穿过马路的人，收回视线跟着书豫一起往前走，走在路的时候，身旁的人一句话也没说，晏恒瞄了她好几眼，有点想知道她刚才和赵子鸣聊了什么。

他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书豫的眼睛，见他偷偷瞄了自己好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书豫好笑地垂下眼，过了半晌，她才开口：“我约了子鸣晚一起吃饭。”

闻声，晏恒神情一滞，过了会儿他才不温不火的‘哦’了一声：“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晚我们一起。”

听言，晏恒当即道：“我不去。”

书豫看向他。

晏恒别开脸：“老子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书豫刚想说话，晏恒就打断她：“别跟我提那龟孙子。”

见他态度那么强硬，书豫沉默了起来，没说话了。

……

傍晚的时候，书豫联系赵子鸣，将餐厅的地点告诉他，她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晏恒抱着阿福坐在沙发打游戏，自从准备考托福以后，为了不让自己分心，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碰过游戏了。

书豫看着他聚精会神地打着游戏，忽然感觉以前那个冷傲执拗的少年又回来了。

“晏恒。”书豫走到他面前。

闻声，晏恒指尖一顿，他抬起头来。

书豫对他说：“我准备走了。”

晏恒：“哦……”

书豫原本还想劝说两句，但看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她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摸了摸阿福的脑袋，转身就走了。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手就被人握住了，书豫脚步一停，晏恒将手机收起来，忽然说：“你干嘛穿得那么好看。”

书豫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她穿得只是日常的衣服而已。

“你穿得那么好看，万一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盯了怎么办？”晏恒正色道：“不行，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得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书豫听他弯来绕去就是要和她一起去的意思，她一笑，没拆他的台：“那走吧。”

书豫找的是闻闻之前推荐的一家烤肉店，他们去到的时候，赵子鸣已经来了，他来得很早，已经等了一小会儿了，见到他们两人过来，赵子鸣局促地从位置站起来，等人走到跟前，他抿了抿唇，腼腆道：“老大，书豫……”

晏恒别开脸，无视他。

赵子鸣尴尬地停在原地。

书豫朝他点头一笑：“等很久了吗？”

赵子鸣赶忙摇头：“没、没有，我也刚来……”

书豫招呼他一起坐下，他们都落座以后，只有晏恒一个人还高高站着，书豫扯了下他的手：“坐吧。”听言，晏恒才给了书豫面子坐下。

点餐的时候，赵子鸣把菜单递给他们：“你们点吧，我都可以。”晏恒没理他，低头看手机，书豫只好把菜单接过来了，他们两都不点餐，最后只能她来点了。

下完单以后，赵子鸣提起旁边的水壶给他们倒水。

他把杯子递过来的时候，书豫就看到他手背的青筋明显，掌心很粗糙，手指都布满了老茧，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这些其实她下午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有现在看得那么仔细。

书豫朝他一笑：“谢谢。”

晏恒也注意到了他的手，他目光停顿了一秒，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书豫问他。

闻声，赵子鸣局促地握着面前的杯子：“还、还行。”

“叔叔的情况好些了吗？”

赵子鸣脸色一黯，他低头看着杯里的水，摇头说：“他……前两年过世了。”

听言，晏恒抬头看了他一眼。

书豫低声道：“抱歉。”

“没事的。”赵子鸣摆手说，“已经过去了。”

老板把肉端桌了，晏恒收起手机，边烤肉边听书豫和赵子鸣聊天。

书豫：“阿姨和子仁他们还好吗？”

赵子鸣：“挺好的，子仁去年考了陵城的高中，我妈搬过去照顾他了，妹妹也在那边念书。”

书豫：“只有你一个人来这边？”

赵子鸣：“对……”

书豫：“你来帝都多久了？”

“我是半年前来的。”赵子鸣摸了摸头，脸展露出一丝内敛的笑：“我听他们说大城市的就业机会比较多，所以来看看。”

虽然已经多年未见，他的模样也比以前成熟硬朗了许多，但脸的神情和笑容仍旧带着以往的羞涩和腼腆，他所经历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风霜雨雪好像只给他的外在带来了改变，时间并没有将他打磨成另一个人，他给人的感觉还是从前那个赵子鸣。

甚至给人造成一种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相伴着成长，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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