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堆堆的石头，挤压过来。

今夜注定有人要死。

有人要活。

宋无为迎向遁虚剑，像是在求死。

死过的人，有经验。

遁虚剑光芒流淌，旋即在黑夜里拉出一道极明亮的白线。

划破夜空，穿透宋无为胸膛，如同穿透一张白纸。

剑光熄灭，凉风瑟瑟。

遁虚剑太快了，也挺太锋利了。

等到下方竹林摇曳一阵之后，等到风把月光剪碎几匹之后，宋无为的身体才忽然反应过来，我好像该喷点血才对。

于是月色被飞溅的鲜血染红。

……

……

“系统，我最后确认一次，要剥夺玄气本源，是否必须要我活着？”迎向飞剑之前，宋无为几次三番向系统确认。

他要演死马画龙。

“没有人比我更懂玄气。”

系统像个炼药老匹夫，悠然道:“只要对方想迅速获得玄气本源，便不能当场杀你，以免玄气本源陷入续命状态，与你神识纠缠不清。”

听系统一席话，宋无为底气十足，遁虚剑之前已抵近他眉心三寸，往前三寸，他必死无疑，死亡经验也将再度丰富。

偏偏遁虚剑没有往前。

它掉转剑锋，袭击双腿而去，想必只是想将他重伤带回，迅速提炼玄气本源。

于是他迎向遁虚剑。

张开双臂，平静如同放弃治疗。

这一剑，洞穿胸膛，却没有击中心脏。

宋无为赌赢了。

喷洒的鲜血被被玄气迅速堵住。

玄气最大的优点，便是不用分神控制，身体哪里需要，便迅速往哪儿集结，比好多大姐姐都懂得疼人。

在众妙坊洗过几次脚后，玄气触手把持着身体每个角落，修补伤势的速度早已臻至化境。

宋无为佯装受伤，心中暗骂，这该死的玄气，让我多流点血都不成，不演的像一点，怎么把藏得无影无踪的马画龙给勾出来？

认命地长叹一声，宋无为躲着遁虚剑，给自己手腕来了一刀。

鲜血再次划出刺眼的弧线。

宋无为迎着皓月，驾驭飞剑逐渐不稳，开始摇晃，眼见高度安全了，便一头向下栽去。

遁虚剑见状，身背月光，往回折返。

马画龙藏得无影无踪，若要现身，自然需要灵宝伴身。

遁虚剑再如何狂，终究要回到主人手中。

它飞回的方向，便是马画龙所在之处！

宋无为抓的便是这个机会。

趁着遁虚剑背身而回，宋无为踩起飞剑，向着遁虚剑飞离的方向，便是一剑十里纵浪。

一剑不够，便是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直到夜色不再沉默，完全被剑涛所侵占。

遁虚剑再如何快，背身回转，也会耽误一两息时间。

局势，便在一两息之间易位。

夜空之下，满是剑浪斩碎凄风的声音，遁虚剑编织的剑网再如何密集，也挡不住剑气形成的海浪与涛声。

总有那么些剑气破网而出。

向着远处黑雾一般的森林，倾泻而下！

有灵气如莲花般爆发开来，形成光罩，将苍墟剑气尽数弹灭而去，破碎成三月细雨。

光罩之中，依稀能看见马画龙一身白衣，面色阴沉。

宋无为哪管你这么多，仇人见面，说句话都嫌多，确定具体位置，袖袍抖动，锁字符翻飞而出，灵气海啸山呼般席卷，尽数灌注进天级灵宝之中。

明月如练。

明月之下，宋无为道袍翻飞，周身凭空冲出一股仙气，拉扯月光，汇于指尖。

如同出尘的仙人。

抵近看，才发现他脸上面目狰狞，眼窝下陷，像是刚从女儿国逃出来。

“别吸了，别吸了，灵气要被吸干了！”宋无为嘶吼道。

天级灵宝，天级黑洞！

冰凉夜色终于被骤盛的光芒打破，符纸之上，“井”字破空而出，拉着月光一道，在漆黑如雾的密林里穿梭，画出一道极为显眼的楚河汉界。

马画龙与他的灵气光罩一起，被锁在井口之中，断绝与外界的神识联系。

遁虚剑倏而坠落。

剑光被夜色熄灭。

“可惜，还想将苍墟剑气送进锁字符中，定不让他活命！”

宋无为收起锁字符，他体内灵气早已所剩不多，要不是及时中止神术，以半成品状态施展井字空间锁，恐怕他早已被吸成人干。

化神下境，太弱！

好在马画龙已在空间锁中，任他左突右冲，施展何种神术，就是破不掉脚下那道井字纵横。

宋无为服下一粒提神灵丹，佯装灵气充沛，飞近马画龙身边，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空间光幕，问道：“为何偏要杀我？”

宋无为不相信，仅仅因为他自认上等人，便视他人如草芥。

自认高贵之人，根本不屑下顾。

提炼玄气本源，需要灵台境之人，马画龙的身后，还有其他人。

“你有玄气。”马画龙答道。

“你需要玄气？”

马画龙不再回答。

宋无为伸出左手，示意他一念之间，便可将空间挤成一条细细的白线，马画龙这才慌张起来，道：“我若说了，你如何保证不杀我？”

“你没有选择。”

宋无为心道，你若不说，我也没辙。

月光终于被乌云所笼罩，黑夜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死角信使需要你的玄气。”半晌，马画龙才说道。

“死角是什么？”宋无为恨死了前任，走得干干净净，啥也没留。

隔着光幕，马画龙诧异地看了宋无为一眼，道：“死角是杀人组织，只杀雪山宗弟子，只杀无权无势的弟子，只杀没有支付买命钱的弟子。”

“信使又是谁？”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查嘛。”

“你在教我做事？”

宋无为作势欲缩小空间，马画龙急忙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死角保密严格，人人之间，互相不知身份，只通过令牌相互联络，发布杀人名单。

你把空间解开，我把令牌给你。”

说话间，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令牌。

光泽漆黑，寒芒闪烁，充满肃杀之气，端是不凡。

“你当我是傻子？”宋无为眼中闪过三分不屑，四分嘲讽和九十三分邪魅，“男人，你今夜再也别想见到我，空间一线！”

“不！”

夜空下，响彻马画龙凄厉的哀鸣。

死亡并未到来。

马画龙睁开双眼，发现宋无为早已不见踪影，“宋无为，你耍我，你根本就缩小不了空间！”

……

……

飞剑划过如墨的夜色。

今夜，原本注定有人要死，最后关头，宋无为灵气不足，只剩些许驾驭飞剑，便没有人死。

空间锁只是个半成品，恐怕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了，没有别的选择，宋无为只能御剑而走，小心施展匿踪潜行术。

灵气被快速消耗。

终于，宋无为坚持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撞进一团温软之中。

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