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哗然,目光一致斜到发出声音的那人身上。
一个半大的小子。
松松垮垮地套了件破烂小马褂。
此言一处,接二连三地“我愿意”“我也愿意!”。
不多时,同样套着破烂小马褂的四五个小子从树林子里窜了出来。赵显眯了眯眼,看为首那人颇眼熟,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看岔眼了。
遥遥相隔的马车里,也有一个人,看这群小子很眼熟。
让这两个人都看着眼熟的,自然是现赵家门房胡七八,前暗影预备役成员。
跟在胡七八身后的许十快要哭了。
上一次暗影精卫全部出动是去暗杀鞑靼首将布尔干,十人出动踏血而归。
这一次暗影精卫全员出动是为了下水捞破烂。
穿着破了个大洞的小马褂众目睽睽之下来捞破烂
为了掩饰真实身份,胡七八还一人发了一条头巾和一条小汗巾,拿来裹住后脑勺
许十想不明白,为什么连精卫胡七八摇身一变成了带领暗影精卫讨好未来世子夫人的小头头了!?
“因为我是赵家的门房!”胡七八自豪地昂起头来,“赵大姑娘跟我说过五十八句话!”
胡七八斜睨许十,“赵姑娘可曾跟你说过话?”
许十:“…”
许十认怂。
他一个隐藏在镇国公黑暗中的暗影分队长,确实比不过和赵姑娘说过五十八句话的小门房。
故而,风沙八百里杀人不见血的暗影们,全都以进村偷鸡的样子迎接了有可能成为镇国公世子夫人的那位好看小姑娘惊诧中带了些怜悯,怜悯中又带着几分同情的目光。
许十看着胡七八高高举起的小手,恨不得一巴掌挥到那厮脑袋瓜子上!
胡七八究竟给赵姑娘说啥了啊!
檀生看着胡七八率先跳出来,再看几名相似打扮的儿郎也从灌丛中跳了出来。
看到这群小郎君的装束,檀生心里酸酸的。
果然这么穷啊…连马褂都破了好几个洞习武之人当真不易,此番必定要好生谢过。
找上胡七八当托儿,纯属偶然。
檀生应下赵显后,四处寻人帮忙下水捞东西,翁佼虽是纨绔可走的是文斗的路子,哪能一言不合地就立刻找到几条要钱不要命,敢下绛河水的汉子呀正觉女冠更别提了,东岳观中那群姑子连桶水都拎不起。
檀生闹心得很,进进出出赵府久了,门房胡七八探出个脑门问她,“姑娘怎么了?”
檀生便说了,“需要几位擅长泅水,不怕天不怕地敢下绛河捞破烂的壮汉。”
胡七八眼珠子一转,“我有啊!”
檀生这才想起来,胡七八说了他爹是定京城里一所武馆的看门老大爷啊!
“武馆里有好几位吃不起饭的小哥哥,若是价格合适,他们肯定愿意来帮姑娘捞东西!”胡七八眨着眼睛,说谎面不改色。
故此,堂堂暗影精卫分队长许十化身吃不起饭的小哥哥,第一次出现在了檀生面前。
既然都吃不起饭了。
平时扎马步的杭绸练功服就不能穿了。
每个人发条头巾和马褂,凑合着整吧!
胡七八雄心壮志,经此一役,他崇敬的暗影总队长许千会不会就此发现他缜密的思维、灵活的心机、不要脸的作风,从而破格提拔到暗影纵队中呢!?
人齐活了,能开工了。
檀生高声道,“贫道谢过各壮士,现允诺各壮士每人一金的酬劳!”
每人一斤?
一斤啥?
一斤棉花吗!?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愤慨不已。
这姑娘就是空手套白狼来的!
檀生话说出口也觉不对,赶忙再道,“每人一条金条的酬劳!”
所以请没有任何负担地练武吧!
请换上好的练功服吧!
好儿郎值得的!
众人再次哗然!
一条金鱼儿,能养活三口之家一辈子了!
这姑娘这么有钱!
还这么好看!
要不要人活了!
有钱又好看的檀生环视一圈,手一挥,官妈妈赶紧从布袋中拿出几捆绳子、铃铛,竹鼻夹、趁手的小铁锹,一一分给几位肌肉结实的郎君。
绳子一头拴在树上,一头拴在汉子的腰上。
官妈妈采购的是市面上顶结实的绳子,一盘五十米,一头牛使劲拉也拉不断。
官妈妈再从灌木丛中薅出几根三五米长的中空芦苇杆,两头开口,能保证几个汉子在三五米的水下都能顺畅呼吸。而那铃铛拴在绳子上,绳子拴在下潜人的腰上,若有不好,下潜人拉动绳索,铃铛有规律地响起,岸上的人听见后能立刻将其拉上岸,从而避免沉尸河底。
这些物件儿是上辈子昭德帝花了无数条命才琢磨透的。
檀生依样画葫芦,给照搬了来。
也好,能让水里面的那东西提早重见天日。
“姑娘,咱们从哪里下水?又从哪里下潜!”胡七八闷声闷气地喊问道。
“从河岸东北角下去,到河中心面向我成拐角的地方下潜下去!”檀生精准地指出地方,高高扬起声音,似乎说给围观众人听,“绛河地势由东自西傍山而建,经华夏腹地,呈尾摆头扬之势!本就是护佑我大昭朝千秋万代的福音之处…”
“既然风水这么好,这怎么一直翻船呢!”围观群众高声怼道。
檀生也不恼,笑一笑,“因为河下藏吉兆,若行船之人为恶、福薄、八字轻,便压不住这滔天的富贵!”
“所以真正作怪的,不是这河。”
“而是这河里的东西!”
“但是这东西并非邪物,而是顶真的好东西!”
檀生话音刚落,“叮铃铃”铃铛作响!
岸上留了两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赶忙拉动绳索将水里的人拉了起来!
绳子很大一部分已经湿透了。
檀生估摸了一下,他们至少下潜到了三十米深的地方!
檀生倒吸一口冷气,果然一群一心向武的硬汉啊!
下潜如此之深,应该找到了那些东西。
果不其然。
一个面色沉凝的汉子借助绳索的力量,憋着一口气单手扑棱窜上了水面。
当他另一只手从水里拿出来时。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人单手抱了一大桩腐旧的木头。
那木头粗得两只手都合不拢。
这就是这漂亮姑娘口中的好东西?
众人的目光再一致地斜了回来。
这么好看的姑娘莫不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