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孟府,边走边安慰自己,七年不短,足够改变许多人,许多事……
况且她对齐晏本就不甚了解,也不能就因孟若芳几句话而断定一个人怎样。
她来上京之前,把相关的人一一想了一个遍。
首先她要想办法接触的是武德侯安鹏,她的叔父,她想弄明白定北王府覆灭,为何叔父仍稳坐侯爵之位。所以她把目光先放在了堂哥安北寅身上。
其次,她要想办法取得表哥齐晏的信任,她觉得表哥能助她为安家沉冤昭雪。
还有,她要伺机接近太子齐旻,也就是她的姐夫。她要弄清是不是太子亲手害死了大姐安凝,安家冤案有没有他的“功劳”……
秦凌觉得自己要做的事太多了,不能因为这一点意料之外就气馁,或许是自己太心急了,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不知不觉,秦凌已经走到了南街书肆。
见一熟悉身影先她一步进了书肆,她暗暗定了定神儿,万事急不得,先从他下手吧!
“安北寅!”秦凌低声喊道。
安北寅回身,看见一身褐色长衫的秦凌正笑眯眯的望着他,他微微皱眉。
秦凌上前一步,戏谑道:“你的什么江山英雄美人志看完了?”
“什么英雄美人?是《江山英雄志》!”安北寅更正道。
秦凌咯咯一笑,“原来没有美人呀,那多没意思呀!”
“你故意的吧!”安北寅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书肆。
秦凌大大方方的倚在书架上望着他,见他在话本子书架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着,不禁抿唇轻笑,心下道,看你还装到什么时候。
安北寅被她看的头皮发麻,转头,深深剜了她一眼。
秦凌依旧笑眯眯望着他。
安北寅终于受不了了,大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拽住她的手,就往书肆外边拖……
“喂,好疼啊!”秦凌手腕儿被捏的生疼。
书肆外,安北寅甩开她的手,怒道,“秦凌你是不是有病?总盯着我看干嘛?”
“你又不是小姑娘,还怕被看嘛!”秦凌笑呵呵的扬着脸。
“你……”安北寅气结,在他的认知里还没有过一个这么脸皮厚的女孩子!不,她不是女孩子,一定不是……
安北寅语气冷冷,继续道,“别再来纠缠我!”
“我偏不。”秦凌笑眯眯。
“哈?”路人甲乙丙听闻,纷纷脚步一顿。哎呀呀,两个少年当街调情,真是世风日下啊!
秦凌压低声音,“别喊那么大声嘛,路人看着呢,我们去别的地方谈谈吧……”
“跟你有什么好谈的?”安北寅皱眉。
“咳,是这样,那天你在书院看的那么厚的一本话本子,我在书肆怎么也没找到……”秦凌眼睛眨了眨,向他暗示,她已经知道他看的不是话本子,她已经知道他是假装纨绔……
“那又怎样?”安北寅嘴硬。
“这里人多嘴杂的,我在这问你借书真的好吗?”秦凌狡黠一笑。
“行,走!”安北寅又拽住她的手腕。
不久后,他们在一茶楼雅间坐定。
秦凌可不想和他绕圈子,况且也料定安北寅不愿意跟她废话,遂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要装的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
“与你何干?”安北寅话语冷的干脆。
“倒是与我没什么关系,只是很好奇嘛!”秦凌捧着茶杯,探着身子,笑眯眯道。
“你好奇我就告诉你呀?”安北寅见她这副娇俏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了。
“告诉我嘛!”秦凌眨眨眼睛,略带撒娇道。
安北寅翻了个白眼儿,语气里含着几分嘲讽:“长得又不好看,就不要学人家女孩子家撒娇。”
“这么不给面子吗?”秦凌察觉安北寅已经有了几分耐心,带着几分委屈喊道。
呵呵,安北寅心中冷笑,不过仔细看她,长得还算是很清秀的。只不过平日里穿衣服也太不修边幅了吧!他印象里唯一一次见她穿女装,还是那次被朱岂打,她穿了一件浅紫衣裙……
安北寅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告诉你倒也无妨,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就知道有‘不过’,”秦凌撇撇嘴,“说吧,什么事情?”
“换一身女装给我看看。”安北寅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假装色眯眯道。
“干嘛?”秦凌一听这奇怪的要求,再看着他一脸我要调戏你的神情,腾地一下子站起身。
安北寅嘲讽道:“激动什么?自作多情!”
“……”
是我想多了吗?秦凌语塞。
安北寅笑道:“我也只是好奇,你穿女装是什么样子。”
“你不是见过吗?”秦凌道。
“没看清。”安北寅笑的愈发让人觉得不自在。
“好,你等我!我这就去换!”秦凌道。
她推开椅子,脚却被地毯绊住了,一个趔趄,身子没站稳。
完了……秦凌哀嚎。
“咣当!”一声,她重重砸在地上。
怎么?怎么跟她想的不太一样?他不是应该接住我吗?不懂什么是“英雄救美”“怜香惜玉”吗?这个混蛋!
看来她真是想多了,安北寅根本没有一丝丝把她当女孩子看……欲哭无泪……
秦凌脸埋在地上,生气的同时又觉得太丢脸啦!
“还不起来?要我抱你起来吗?”戏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秦凌默默爬起来,默默低着头往外走。如果地上有地缝就好了……
“等等!”安北寅忽然上前,看着她鼻尖上的土,忍住笑道,“我带你去成衣坊。”
秦凌什么也没说,只默默抹了抹鼻子,跟在他身后。
东街织云成衣坊在上京十分有名,是贵女贵妇经常光顾的地方,安北寅记得母亲每月必来这里逛上几次。
一进成衣坊,迎面便走来一身穿朱红衫子,罩玫红绣海棠马甲的女掌柜,笑盈盈的挥着手绢问道,“公子您来啦!想要什么,随便选。”
安北寅指了指身后的秦凌,“我新买的婢子,给她挑件衣裳。”
秦凌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
“呦,公子真是人俊心善,亲自带婢子来咱们织云坊挑衣裳。”女掌柜略微打量了一眼秦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鬼才知道这纨绔子弟从哪儿骗了一个傻丫头,还婢女,怕是过不了两天就成了侍妾了吧。
“快去,别啰嗦!”安北寅不耐烦道。
“是是!”女掌柜笑呵呵的领着秦凌进了里屋,立刻换了一副不悦的神情,冷冷道,“你自己选吧,这间屋子里全是中等价位的。那个屋是顶尖儿的货,你就别进去了,给我弄坏了你赔不起!”
女掌柜翻了个白眼儿,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
秦凌并没有分给女掌柜一个眼神,望了望这花花绿绿的衣裳,扭身去了另一间屋子。
“诶?你干嘛?”女掌柜差点一口喷出来茶水,呛在了喉咙里,猛的咳嗽了半天。
“你……咳咳……你站住!”女掌柜拍着胸口,急忙起身。
秦凌扭身,冷冷道,“里边衣服不卖么?”
“卖是卖,可你……”女掌柜见她神色冷静,愣了愣,最后还是把后半句咽了下去,算了,不要把话说太绝。
“花钱的是公子,你担心什么?”秦凌抛下这句话,进了里屋。
秦凌想,谁叫安北寅戏弄自己呢,谁叫他是她堂哥呢,谁叫他是堂堂武德侯的儿子呢,给他放放血不过分吧?
也许是歪理,不过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秦凌挑了一件最贵的衣裳。
鹅黄色蚕丝百褶裙,配明黄色坎肩儿,衣服上锈的梨花风姿绰约,几只彩蝶栩栩如生。
女掌柜望着秦凌穿着这一身衣裳,微微皱眉,“姑娘是不是应该去洗洗脸,换个发饰,买这套衣裳送发饰。”
女掌柜叫来一个使唤丫头,带秦凌去梳洗……
当她出来时,女掌柜愣了愣,心中不禁连连感叹,那公子真是好眼光啊!
女掌柜领着秦凌出来时,安北寅正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百无聊赖。
“公子,您瞧!”女掌柜话中带笑。
“怎么这么半天,我还以为……”安北寅望向女掌柜身后的秦凌时,不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