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这么快就出来？”

周玉秀微微蹙眉，接过报告，快速浏览了一遍。

“大体上没什么问题，先送队长那里吧，看他怎么说……”

“不过我要提醒一句，嫌犯的动机是否真的如他所供述的那样，我觉得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化工厂的案子虽然大体告破，口供、物证一应俱全，但动机上，她多少还是有些疑虑的。

送走来人，她转向蔺平安，道：“小蔺，你这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蔺平安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这里没什么问题了……”

他随即起身道别，周玉秀的疲惫就写在脸上，他不想打扰对方休息。

周玉秀也没留他，送至门口时，蔺平安却忽然转身……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心中好奇，问道：“周警官，化工厂的嫌犯找到了？”

“是，找到了……”

周玉秀点了点头，并未做隐瞒。

无论她心中是否存疑，事实上案件已经侦破，按照惯例，要不了多久专案组就会召开新闻发布会。

毕竟这个案子所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除了市政厅之外，媒体也始终在盯着，警方的压力极大。

最多明天，案情就会对外公布，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保密必要。

况且，她也没打算和蔺平安仔细的描述案情。

“说起来这个嫌犯你可能还见过……”周玉秀道。

我见过？

蔺平安不由一怔。

周玉秀见状，道：“嫌犯就在第三批送往医院的伤病员当中，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你亲手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的。”

蔺平安脱口道：“不可能！”

周玉秀道：“怎么就不可能？高长山，五十四岁，左前额有块胎记，还记得这个人吗？”

蔺平安闻言，脑海中顿时就浮现一张干瘦且营养不良的脸来，以及额头上的胎记……

他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人，他当然记得。

也的确是他亲手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的，可问题是……

这个人不太可能是嫌犯啊！

当时的场景，他依然记得很清楚。

为了给医生赢得抢救的时间，他不惜真气枯竭，给每个经手的伤病员体内都度入了数量不等的元气。

真气运转的同时，灵识也同样处于高速运转状态。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的观察到对方的身体状态，方便调整元气的度入。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在体察对方状态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

恐惧，痛苦……

绝望，忧惧……

遇到情绪极端的伤者时，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在濒死状态下，脑海中出现的对过往时光的种种回溯。

高长山……

没记错的话，他的伤势算不上特别严重，左臂骨折，头部轻微受创，处于半晕厥的状态。

情绪上的话，和其他人差不多，更多的是恐惧和痛苦……

“很正常的情绪，除了这些之外，我在他的身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的怨气，也没有感受到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戾气。”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嫌犯？”

在蔺平安眼中，高长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伤病员，情绪中或者会有负面和灰暗的地方，但这只是人无完人的真实写照和映射，和穷凶极恶完全没有任何的联系。

灵识观人，看的不仅仅是表象，而是由思绪、情绪、行为最终凝集而成的‘气’。

但凡恶人，气中往往带有黑红之色，黑色意味着暴戾，红色意味着血腥。

两者结合之后，往往又会有外气缠身，比如来自于受害者的怨怼之气。

但是在高长山身上，蔺平安并没有感受到此类的怨气和戾气，所以才会有刚才的那一声‘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我搞错了？”

他站在那里，怔怔的有些出神。

周玉秀见状，道：“怎么了，小蔺？”

蔺平安看向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玉秀道：“有事就说，没事的话，我就不送你了……”

蔺平安想了想，最终还是把疑问藏在了心里。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心中清楚，这里不是东洲，不是大唐，也不是小寒山，这是个讲究逻辑和证据的世界，修士的那一套，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出了警署，他没再去其他地方，找了辆出租车，直接回到了天水山庄的别墅。

刚进门，就见麦穗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手上拎着一个行李箱。

“你回来的正好，我要去宁海一趟，大约要半个月才回来……”

麦穗的脸色非常疲倦，显然这段时间并没有休息好。

蔺平安对她的工作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是个经常‘飞来飞去’的职业。

“你该注意休息了……”

“我也想，可是现在竞争这么激烈，稍不注意，连到嘴的鸭子都能给人抢走，我能怎么办？”

麦穗叹了口气，随即又振奋起精神，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我这个人别的没什么，就是精力充沛，回头飞机上睡一觉就好了。”

蔺平安见她只是精神和体力上有些不济，并没有明显的负面状态，道：“那行，祝你此行顺利。”

麦穗点了点头道：“谢你吉言，对了，这段时间你在这里还习惯吧？”

蔺平安道：“还不错，吃得好睡得好，你不用太担心我。”

麦穗又问了一些鸡皮蒜毛的事情，见蔺平安的状态确实不错，便拎着行李箱，匆匆离开了。

……………………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蔺平安的心里始终晃荡着高长山的那张脸。

“真的是我搞错了？”

“又或者其中另有内情？”

他并不是很了解警察办案的程序，但想来脱离不了证据和动机这两个关节。

周玉秀说找到了嫌犯，甚至连结案报告都已写好，从程序上来说，证据和动机这两个关键的环节想必都是确凿的。

换句话说，高长山的的确确就是制造化工厂事故的元凶，至少在法律意义上是确凿无疑的。

实际上，蔺平安并不关心嫌犯究竟是谁。

他更关心的是警方抓到的是否是真凶。

此外，他也有些担心……

假如这次警方没错，高长山的确就是真凶，那么也就意味着，错的不是别人，而恰恰就是他自己！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气海被封，真气的运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唯有灵识还能半正常运转。

老实说，这是他生存于这个世界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底气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连灵识也出现了错漏，自己到底该怎么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下去？

像个普通人一样，在这个世界里娶妻生子，就此度过平凡的一生？

从此忘了小寒山，忘了师父师娘，忘了自己从小就立下的志向？

“不，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被警方疏漏的地方……”

“高长山不可能是嫌犯！”

他忽的坐起，拿出手机，调出了周玉秀的号码。

但是按下通话键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即便百分百确定高长山不是嫌犯，他也无法说出口。

思来想去，他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见高长山一面。

当然，就程序而言，这个想法很难实现。

那么，再去警署一趟？

想办法从周警官那里套点消息？

…………………………

周玉秀从沙发上醒来，看了看时间，大约睡了一个多小时。

她叹了口气，从沙发上坐起，然后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一闭眼，高长山的脸就出现在面前……

在以往的案件中，她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

案子明明已经结束，为什么我老是想起他？

是因为太疲劳了？

还是说……

洗完脸，她在办公桌后坐下，下意识的就打开了电脑里的某个文档。

这是高长山的口供记录。

“高长山，为什么要制造这起事故？你的动机是什么？”

“就是心里不平衡……”

“你说的不平衡，指的是哪方面？”

“没有什么具体的，就是杂七杂的小事情加在一起后，忽然就冲动了。”

看到这里，周玉秀忽然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