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一身飘逸白衣,留着垂长如墨的青丝。
她头发上没有金钗紫簪环绕盘饰,就靠一条银白流苏链挽住,那发柔顺的流落在背后,那乌黑的发丝照映着银白璀璨的流苏链,看起来熠熠生辉,耀眼而夺目。
女子的装扮清雅,虽衣装单调,却不失雅致,那一身云淡风轻,轻易把那些富贵彩女比下去。
谢褚瑜打量着人家许久,女子转身去收拾古琴,她将古琴装在琴匣里,负于身后,走过来,她要离开了,余光瞥到老虎的腿,她停下来,谢褚瑜本能的又竖起寒毛。
她道,“你的脚?”
“是被你同类一箭穿透。”
“哦,我的同类是人。”
“可我老虎没得罪他。”
“你们老虎吃人。”
“我没吃过。”
“是吗?”女子撕下袖子上的一片衣物,让他把脚伸出来。
谢褚瑜迟疑片刻,他还是听从了她的话,看着对方在伤口上洒药,然后给他认认真真包扎。
她眉心的火焰之眼就像一簇火苗,微微的浮动着,隐隐约约间,好像有火光在燃烧。
谢褚瑜看呆了,他道,“你眉心上的东西是业火吗?”
女子抬头看着一只老虎,点头,“是,业火之火,焰火之光。”
女子给老虎包扎好了伤口,她站起身要走。
谢褚瑜急忙叫住,“可否冒昧一问,姑娘芳名?”
女子道,“吾姓白名絮,父母取予,我取字无意。”
谢褚瑜目送女子走远,她背后的古琴,轻若无物,其背负在身上,很是请便。
她身子纤瘦,身姿娉婷高挑,看起来就像,就像湖水中的莲,亭亭玉立,可远观,不可近身。
谢褚瑜离开了荷亭,他漫无目的的溜达,想回去,又不甘心就此回去,他想着白衣女子,那叫白絮的女子,她是何人?他有点疑惑,又觉得好像这不是自己该想的。
可是那自为何说,古传北山有兽,其形万状,实则故人。
记得父亲说我们是在等点灯人,只有等来了点灯人,那就是人了,而若等不来,见不得光,那永远是这副模样。
“唉,”谢褚瑜唉声叹气,他独自在南山晃悠好些天,伤口都愈合了,上面还长出了虎毛,它们覆盖住伤口,看不见疤痕了。
他每天都想找出一点点气息,那是残留在伤口上的气息,那味道也许就在伤疤上,也许就在血脉里,可惜他找不到了,那女子好像再也不会出现。
他看到南山的秋天,黄叶一片片落下,枯槁的树枝,没有叶子相依,显得孤独伶仃。
谢褚瑜蹲在一块石头上,他抬头仰望着一颗光秃秃的树干,上面悬挂着最后一片树叶,他想,等这片树叶落下,我就回去了。
他要回北山去,再也不出来了,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不,是不属于老虎待的地方。
他守了三天三夜,第三夜,月光明媚无暇,那光芒柔和的照在枝头上,他看到那片叶子被风吹得猛烈抖动,像是要落下来,又不甘心就此掉落。
谢褚瑜坐在石头上看得揪心,他希望它落下,又不希望它落下,他觉得自己就是那片树叶,在大风里坚持,在白天黑夜里孤守,却不知要坚持着什么?
谢褚瑜累了,他低头伸出前爪挠着底下的石块,一遍一遍的抓,石头已经伤痕累累,而他还想不明白心底里的意愿。
他以为他在想家,可是脑海浮现着为自己包扎伤口的白衣女子
他以为他在想白衣女子,可脑海里又浮现父母亲的样子,他们慈祥和蔼的叫唤,母亲说:褚瑜,回家了。
谢褚瑜扒在石头上垂头丧气,他哀叹连天的,也不知在为何愁苦。
那沉沉的声音,差点盖住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凌乱,一声又一声的,步伐很是急促,又紧凑,其中还带着一股杀气。
谢褚瑜猛抬头,他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那不仅仅是人类的气息,还有属于她身上特有的芳香,那是专属白絮身上独有的兰花香。
谢褚瑜记得这花香,他还滚在一块兰花地过呢,他糟蹋了一片兰花,然后被一伙人扛起锄头和镰刀追赶他,而后边有一个小孩哇哈哈大叫着喊,高大个,快跑快跑,他们追打你了。
谢褚瑜想说我不叫高大个,我有名字,那时母亲在地上用爪子写过三个字,谢褚瑜,他后来就叫谢褚瑜,一个翩翩君子似的名字。
白絮在山路间边跑边举起匕首打掉身后直射而来的箭支,她轻薄飘逸的衣袂拂过草丛,她双脚轻点过石头上,身子优柔弯下,灵巧躲过了飞射而来的利箭,箭支插在石头上,而她继续往前跑。
谢褚瑜抓紧时机,他冲过去对她道,“上来。”
白絮怔一息,她很快跃起坐到老虎的背上,接着反手抓住三支箭,顺手打回去,后边追上来的人,有几个人呼声倒地,再见飞来的匕首,一副要削人脑袋,他们惊慌后退,而匕首旋转着绕了一圈,它回头飞向主人的手心里安安静静待着。
谢褚瑜道,“为什么被追杀?”
白絮道,“逆主所累。”
南山的王,称雄称霸,骄奢淫逸,四处夺人妻女充其后宫,不知是谁人在南王面前进言,道屏山千障,有女白絮,美仪如仙,风姿绰约,仙逸不凡,故而下拜百官宴请,欲封其为后,请其母仪天下。
然白家持掌人拒之,只道家女孤高,难居高阙,遂一一为绝,终惹来杀身之祸。
白絮本想为父亲妥协,怎想父母双双自刎,只道去北山,掌明灯,护一己长安。
白絮实在无处可去,她只能跟随心底意愿,还有父母指引的方向,她要去北山,寻明灯,护一己周全。
谢褚瑜背着人奔跑得飞快,他怕慢一步身上的人就会改变主意,比如说为了报仇她要返身回去同归于尽,母亲说女子有傲骨,不失与君,君有担当,我也有。
儿时听父母吵架,父亲一脸痛心疾首,母亲一派冥顽不灵,最后父亲还是依了母亲,由着她,任着她,父亲常说,谁叫她是你亲娘,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