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云寺有一座独角峰,听说去那儿祈福最好。
不过山峰陡峭险峻,寻常人不敢攀爬,很多人都在主殿里烧一炷香,便急着回家了。
谢岚颜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吃着粗茶淡饭,她问,“师兄,我们要回去了吗?”
顾鸿峥道,“难得来一趟,我们四处走走好不好,你想不想求福?”
“我不求,福气要靠自己争取。”
钟禹道,“很多时候是要看老天爷的面子。”
“那就是你的问题,我只相信自己。”
顾鸿峥:“那我呢?”
“还有师兄。”
四个人吃着午膳,互相闲扯半天,他们决定去爬山。
解晓萸不会武功,她也想去试试。
谢岚颜问,“解姑娘,你是不是不喜欢说话啊?”
解晓萸摇头,“我是怕开口了,打断你们思路,所以只想听着你们说,我觉得也很有趣。”
她看起来很文静,一直是很安静的一个人。
谢岚颜也不好再说什么,吃过午膳,一起爬山。
顾鸿峥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拉着师妹。
上山的道路蜿蜒曲折,只够容一人通过,谢岚颜跟在师兄后面,解晓萸跟在谢家女后面。
钟禹负责断后。
四人爬到山顶,遥见山川连绵,云海相叠。
坐立在山巅之上的宫殿,如琼楼仙阙,若隐若现在云烟薄雾之中。
谢岚颜抓着师兄跑过去,她道,“师兄,快点,听说第一个爬上来的人,能求得福气满满。”
顾鸿峥笑,“你若想要第一,何不直接飞上来?”
“听说要靠一步一步走出来才有用。”
“所以师妹一脚一脚丈量吗?”
“是呀。”
两个人走入大殿里,谢岚颜转去拿起一根香烛,她递给师兄,再去拿一根给自己。
钟禹也拿了一根,解晓萸也拿了,四个人站在庄严的佛像面前,谢岚颜问,“我求天上下银宝可以麽?”
解晓萸噗嗤笑出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保持严肃吗?”
“我已经很严肃了。”
钟禹忍不住想翻白眼,就想,这是个不信命的,而让一个不信命的来求签,分分钟有可能把佛主气醒。
谢岚颜收起吊儿郎当,双手合十,许了一个心愿,她转头看师兄,顾鸿峥在看她,他问,“许了什么愿?”
谢岚颜摇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鸿峥也不问了,拿起她的香烛,将其送上。
谢岚颜捣了捣身上的银两,给投进功德箱里。
顾鸿峥忽然想起那文钱,他拿出来递去,“这是谁的呀?”
“咦,我以为弄丢了,没想到师兄捡到了。”
“那还想不想拿着。”
“要。”她拿走铜钱,揣进兜里。
顾鸿峥带着欢天喜地的人去领略风景,站在高处俯瞰天地间,别有浩然和荡气。
就在巍峨的大殿左侧,那儿俯瞰人间,只见风景壮丽奇绝。
谢岚颜跑过去,她以为远处还有仙境之所,哪想是一处悬崖。
顾鸿峥捞住莽莽撞撞的人,他道,“小心些,收不住脚怎么办?”
“师兄在身边啊。”
“我也有反应不及的时候。”
“师兄不相信自己麽?”
顾鸿峥看着怀中人,他想,哪能不相信自己,若自己都不信了,何以自信的抓住你?
谢岚颜转头望着从背后抱住的人,她道,“师兄在看什么?”
顾鸿峥回过神,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处悬崖,仿佛来过。
可他是今天第一次到这里,以前从未踏足此地。
谢岚颜拉着他坐下边上,坐在这儿看山河壮阔,云卷云舒,别有一番风味。
谢岚颜问,“师兄,你觉得这儿像不像凌霄门,一眼望过去是人间仙境。”
顾鸿峥点头,像是像,但又不是。
不过天大地大,胜景不外乎如是,山河壮丽,人间繁华。
在这里遥望远处苍茫,觉得一瞬间心胸开阔,心神畅然,然而天天看着,难免会觉得厌倦。
世人所求,如饕餮不知足。
谢岚颜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她抬起手,轻轻描过他剑眉。
顾鸿峥低头任由师妹纤细的指头划过自己的眉眼,她道,“师兄心事重重,可是在想那些烦心事?”
“颜儿觉得什么是烦心事?”
“你太子的身份。”
“我不是你的师兄吗?”
“你还有一个身份。”
即北齐太子,无人不晓。
虽然她不喜欢这个身份,可也时时刻刻记着。
夜白岑说得没错,“我就算给你机会,你一样寻不得自己的果。”
他的话太狠了,又狠又凶残,一字一句都是事实,是如刀子一样锋利。
“师兄,我问你,你后悔回家麽?”
“为什么这样问?”
“你可是因为放不下才追本溯源?”
“也许吧。”顾鸿峥无法否认,又不想坦白的承认。
谢岚颜迟疑问,“师兄,你相信皇后吗?”
顾鸿峥想了一下回答,“我不知道。”
他的母后隐瞒的事情太多,他到现在还不相信父皇所说的真相。
如是亲生,为何要这么残忍对他,让他失去本该拥有?
他何错之有,为什么要被这样安排?
谢岚颜靠在抱着自己的人怀里,“师兄怀疑什么?”
顾鸿峥想了想回答,“也许,我不过是一把刀。”
“”这个答案让谢岚颜无言以对。
他怀疑了
似乎从未放下。
正如夜白岑所说,“皇权之下的真相没有不残酷,在皇权面前心软的人都死了,还没死的也会在结局里残肢断臂,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话鲜血淋漓,仿佛带着宿命的枷锁,它等着入局的人被一把刀穿身而过,最后死得其所。
夜白岑说,北齐当今皇后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一个皇子铺路,至于是谁?
也许是大皇子
也许是二皇子
也许是三皇子,总归不是四皇子,如果是他?
为何他要被欺骗这么多年?
为何他要被安排这么多年?
他是活该吗?
难道不是他从始至终都是棋子吗?
谢岚颜觉得被一个夜白岑左右了,她不知该不该顺着一只妖孽的思路走下去,去探个究竟?
然而这是师兄的家事,事关他的父母,这如何探寻?
都说江湖最险恶,人心最难捉。
她终于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