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被那萧先生看中并买下的事,东旭,不对,应该说是方永胜——东旭只是他的花名,他是在临睡前才知道的。
苏凤歌做事素来不喜拖拖拉拉,晚间蓝翎已经将赎身的钱送来了。竹染自然是推脱了一番,不过最终还是收下了。
萧凤歌没说如何安置这方永胜,蓝翎也就没管,继续将他留在千绿阁里,说是等先生下一步的指示,暂时先放着让竹染别让他接客了。
竹染自然满口应是,还亲自教授了方永胜不少“秘技”,听得方永胜面红耳赤。不过方永胜心中有些疑惑,为何掌柜教他的皆是伺候女子的方法,莫非,先生买他去是为了讨好哪个女子?
也不怪方永胜这么想,萧凤歌的男装可以说很成功,眼拙些的还真的看不出来。而方永胜这样的书呆子,就是个眼拙的。
那一夜方永胜久久未睡,卖身时竹染说过,千绿阁一般不需他这么大年纪的伶人卖身,但若是客人看上了也是没得选的。正因为不需卖身年纪又大了,他的卖身钱仅仅够给母亲买两粒药的。
然而,因为他卖身的事被母亲知道,她最终被他活活气死了。如今他终于不再是伶人了,结果却仍旧逃不过卖身的命运……
第二日一早,方永胜便去了母亲的坟头,这是母亲下葬之后他第一次来。他母亲的墓地连个像样的碑都没有,只有一块破旧的木板写着方门陈氏之墓。
抱着那块破墓碑哭了许久,方永胜在河里洗了个澡,换了用萧凤歌最初赏的银钱买的新衣裳,才重新踏入千绿阁。
不论如何,他的人生与原本已经不同了。
晚饭之后,竹染带着蓝翎来见了方永胜。洛川奚那边约了萧凤歌明日碰头,萧凤歌说要带上方永胜一起去。
蓝翎上下打量了方永胜许久,才傲慢的开口:“先生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可记住了,以后好好听先生的话,不许有非分之想,不然……姑奶奶先饶不了你。”
之后蓝翎又说了许多,到最后才告诉他明日午后先生要带他出去见个人,让他好好打扮打扮,别一副穷酸样丢了先生的人。
蓝翎离开之后,方永胜在原地站了许久。原来一切都只是妄想,他连穿什么都无法自己决定,遑论掌握自己的人生。
第二日,竹染亲自带着方永胜去置办了行头,看着自己一身儒生的打扮,方永胜心下泛起一阵恶心。明明要去做龌龊的事,偏打扮成这副模样,当真是有辱斯文。
午饭之后,萧凤歌才姗姗来迟,他看了方永胜一眼,并未多说什么就招呼他上车。
凌鹤给萧凤歌安排了车,萧凤歌自然没拒绝,往后少不得得去永乐书院,也不好总麻烦千绿阁安排车马。凌鹤说,永乐书院建在山里,特别偏僻。
约定的时间定在未时,凌鹤估算从少君府到永乐书院不出意外需要半个时辰,而拐到千绿阁又多花一刻钟,萧凤歌怕迟到,提前了一个时辰出发。
马车上,蓝翎给萧凤歌科普着洛川奚和长乐书院的资料,不过很明显都是背书。
萧凤歌看着一直若有所思的方永胜道:“瞧你的样子,似乎对蓝翎说的有些异议,不妨说来听听。”
方永胜忙说不敢,蓝翎却凶巴巴的对他说:“先生让你说你就赶紧说,少啰嗦。”
“以后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束。你虽比蓝翎来得晚,但你与蓝翎身份是一样的。我只要你们用心做事,没那么规矩要讲。”
方永胜目光怪异的看了蓝翎一眼,大约是没想到,掌柜的口中表小姐居然也是这种身份。
“你这般看我作甚?先生,你当真要个伶人当医徒吗,说出去被人笑话!”虽然只一眼,但很明显,方永胜的目光惹恼了蓝翎。
萧凤歌皱了皱眉,只看了蓝翎一眼,后者立马垂下了头:“蓝翎僭越了,还请先生原谅。”
见萧凤歌仍旧没有松口,蓝翎又对着呆愣愣的方永胜道了歉:“小女子言语无状,还请方……方小哥见谅。”
“姑娘刚才说医徒?小生跟着先生不是做……做面首吗?”
“你!你竟敢有此想法!”蓝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接着对萧凤歌道,“先生,此人心术不正,坚决不能留在您身边!”
萧凤歌有些疑惑的看着蓝翎:“你没与他说清楚吗?”
蓝翎:“……”
看着方永胜投来的目光,蓝翎心里又不自觉烦躁起来,喃喃道:“我怎知先生和那竹染都没与他说。”
“那你昨日与他交代什么了?”
对于萧凤歌问话,蓝翎有些心虚:“就与他说了些先生平日的习惯还有喜好,还有……不可有非分之想。”
萧凤歌揉了揉头,这个蓝翎,不靠谱的时候也当真是不靠谱。看来,指着蓝翎带他是不用指望了。
话没说完,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到了永乐书院的门口。
因着方永胜坐在最外侧,在蓝翎的催促下,他先下了车。看到那巨大的山门,方永胜彻底愣住了。
杏林院的学生倒也有带医徒上课的,但他这样的身份,进入永乐书院真的没问题吗?
“先生,小生能否不去?长乐书院乃贡院,伶人……”临进门,方永胜终于鼓足了勇气。自己这样的身份,岂不是玷污了圣贤之地。
若是被人知晓了,眼前这位先生怕是也会有麻烦。
萧凤歌微眯了眼眸,淡淡道:“你若还当自己是伶人,那便不用去了。”
方永胜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敢逆了新主子的意,只得硬着头皮跟在萧凤歌身后。
蓝翎先行一步前去通传,不一会儿门房那便出来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到了萧凤歌与方永胜面前。
两人看到萧凤歌与方永胜俱是一愣,其中一人更是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待蓝翎引见完,那人还是一副好像见了鬼一般的模样。不知为何,苏凤歌觉着,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心中不自觉的觉得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