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城。

回来的路上，远岫念着昨日因为碧落咳血没吃完的糖葫芦，于是碧落又和他去了一趟集市。

集市中心人头攒动。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游客。

“姑娘，要看些女儿家的东西么？顶顶的包您美绝朝暮。”

“姑娘这夏季湿热，可要带把伞？”

“小郎君如此潇洒，我这儿正好有件白玉腰带衬您。”

货摊上摆有女儿家的胭脂水粉，有手工杂物，亦有早点茶水。看相算命的竟也不少。

“咦，这位姑娘..”

扛着“人间神算王半仙”的白胡子老头眯眼看碧落，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老先生？我家姐姐可是大富大贵之相？”

远岫是个新鲜劲儿铆足的主儿，闻言顿步，拉住碧落便盘问起这大胡子。

“这..天机不可泄露。”

王半仙时不时捋一捋他的大胡子，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

“先生不妨说说看。”

碧落笑着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悄悄递给王半仙。

想她碧落堂堂碧桃花王....啊不，堂堂碧落上仙，又向着天界第一星官璇玑星官偷了点师，卦象占卜之术虽与姬天比不得，还是有两下子的，真真看不上这民间的半仙。

她倒是要看看，这王老头能算出些什么天机来。

“嗯...”

王半仙半眯着眼，不忘再捋捋胡子，

“老夫既与姑娘有缘，今日便破了这例也无妨。”

“姑娘..不像是该流连人间的人物。”

白胡子半仙定了定神，先是仔细看了看碧落缓缓道。

碧落眼皮一跳，这是看出自己本是仙身转世么？

王半仙捏了捏手指，正欲继续往下卦算，突然手势一顿，气息竟开始不稳起来。

“呃..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白胡子连咳不止，

“竟..竟是看不得。”

“姑娘命数奇特，与天命有关。罢了、罢了。天劫将至，姑娘且小心。”

“天劫？是姐姐将有劫数么？”

远岫眉头紧蹙，

“小老先生，能再说详细些么？”

“老夫言尽于此！！”

只见“人间神算王半仙”摆摆手，扛起两米高的旗子便脚下生风，兔子似的过了桥溜走了。

远岫正要追上去，碧落却捉住他手制止了他。

她心中正惊骇不止。

王半仙说的天劫，并不是她的劫数，约莫是仙劫。这她下界前也有所窥测，可是自己这命数又如何与仙劫相关了？要真说相关，丑王莲莫名其妙的失踪才显得蹊跷。

此时的碧落，并不知道，她无心拿来作比较的想法，在不远的将来竟一语成谶。

“为什么不让远岫追上去呢？”

远岫皱着眉，不解。

“江湖骗子罢了。”

碧落摸摸远岫的脑袋，又看了看王半仙奔走的大桥。

桥边许多百姓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桥边正好有人在卖冰糖葫芦。碧落摸了点碎银出来，塞到远岫手上。

“你先去买点糖葫芦和点心，我去那边看看。”

远岫顺着碧落的手看去，那是个布示栏，三三两两有人停驻。

捏紧了手心的银子，远岫歪头，嘟着嘴妥协，

“姐姐去吧。”

碧落点点头，向着布示栏走去。

目光自上而下流连而过，最终她停驻在角落一朵嫣红五瓣桃上。

细看之下，桃花画下一行小字：

凤栖城紫玉楼。

又有新单子了么？

碧落思索。

罢了罢了，眼下正是用钱之时，赶路之余还带着朵花，明摆着缺钱大户不是。

接了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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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章台故柳。

倒风雅。

还未进凤栖城前，碧落是如是想那紫玉楼的。

直到在紫玉楼前站定，她方如梦初醒。是自己想的有些多余了。

“姐...姐？”

远岫拉了拉碧落的袖子，一脸惊愕与不解。

碧落无言。

门前莺莺燕燕一个个花枝招展，锦帕一招，媚眼如丝。已很好地说明此地的性质。

“啊...”

碧落扶额。

然而忘形阁生意不能不做，于是碧落只好去成衣店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

凤栖城最大的青楼——紫玉楼二楼雅间。

第一百零一次拉了拉头上斗笠的面纱，碧落还是没有想通，为何客人将会面处定在这般烟花之地。

面前之人，白衣胜雪，斟茶时衣袂飘飞，每一下都像是飘在人的心尖尖上。同样头戴斗笠，端的却是遗世独立的风骨。

如此风骨，因何事找上她？

客人轻笑，状似不经意地夸道：

“阁主这莲花倒是好看的紧。”

音色好比珠落玉盘、浪涌浅滩。

碧落紧了紧怀中的小王莲，不答。这是她为了忘形阁做事方便，让远岫变作王莲身，曲于她怀中。不知为何，此人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般，她一时竟有些捉摸不透。

“不知阁主了解如今天下大势否？”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碧落的沉默，以指腹敲了敲杯身，又缓缓开口。

“略有耳闻。”

“那么阁主以为，如今魔界作乱，恶人当道，是好也不好？”

客人低头，斗笠之下抿了一口茶水，

“嗯，上好的碧螺春。”

“何为善？何为恶？世间善恶，恐怕尚轮不到我等俗人评判。”

碧落只是笑。大概她是又想起瘴气散不尽的妖界，以及不知下落的连傕了。

那人也跟着笑。

“那便好，在下与阁主是同一类人。”

“有一物，不知阁主可否愿意代为取得。”

“你说。”

“干将莫邪。”

清楚明白四个字，却如巨石掷下，激起千层浪花，万层思绪。

干将莫邪，神器一双。雌剑干将，雄剑莫邪。万年传承之物，供奉于薛氏——当世人间皇族。

“你是说，让我这区区小阁，去盗取皇族至宝？”

没得谈，碧落欲起身。

“黄金万两。”

碧落放下茶水，起身拍拍衣角。

“外加一颗凝魂丹。”

碧落抬眸，止住欲离去的步子。

“再加一株花神醉。”

这回是彻彻底底地顿住步子，她抱着王莲坐了回来。

那人似早已料到，轻抿一口茶水，只笑道：

“我亦会助你，助你——，

一千年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