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目前赵显还未曾正式去宗人府加肃王印,以及在赵家的王册上书名,但是他是肃亲王爵位的唯一继承人,而且他目前已经是亲王爵位,因此说自己是肃亲王也没有什么问题。
此次的奉贤殿国宴,由于是接待外宾的宴会,政事堂的宰相们只来了一个兼着礼部尚书的门下侍中黄晋,这位黄相看起来不大高兴,只是独自坐在左首边,一言不发的喝着闷酒。
直到赵显进殿,他才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听到赵显跟这个小太监的对话之后,已经年过花甲的黄晋冷哼一声:“安王爷,你何时接过肃王爵位了?以亲王之尊,去为难一个阉人,未免有失风度吧?”
赵显闻言一怔,抬头看到了满脸不高兴的黄晋,也不生气,伸手拉着项樱,走到了黄晋面前。
“王妃,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大启的春官尚书,黄晋黄老大人,老大人是我大启三朝元老,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吧?”
项樱甜甜一笑,对着黄晋行了一礼,笑道:“见过老大人了。”
黄晋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抖了抖花白的胡子,侧身避过了这一礼,拱手道:“王妃多礼了,老臣承受不起。”
然后他又没好气的对着赵显拱了拱手:“见过安亲王,没想到殿下久住肃州十年,还能对老夫的年龄知之甚祥,想来是对朝野诸事了如指掌了?”
赵显呵呵一笑:“别的人赵宗显或许可以不知道,但是政事堂五位宰相,赵宗显岂敢不知?”
“敢问黄相,我家的肃亲王爵位是先帝定下来的,黑纸白字写着世袭罔替四个字,眼下肃王一脉只剩我一人,赵宗显为何不能称肃王?”
黄晋冷着脸说道:“宗人府王侯金册之上,只写了王爷是安亲王,至于肃亲王的爵位,可未见王爷去继承下来,既然还不曾继承,自然就不能称肃亲王。”
赵显摇了摇头:“真不知道我父早年是如何得罪了你们这些文人,让你们个个见到我,就如同见了杀父仇人一般。”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黄相,赵宗显于国有功否?”
黄晋闷声道:“有功无德。”
“何为德?”
黄晋面容严肃,拱手道:“如今我大启有雷震子这种凶物镇守,几无外患可言,若殿下辞去肃亲王爵位,黄晋担保再给安亲王爵之上加上世袭罔替四个字,从此殿下安享富贵,不理军务,我大启内患也自然泯于无形,这样殿下就是功德齐备,造福万民了。”
“哦,原来你们这帮笔杆子默认了本王会造反。”
赵显脸色漠然。
黄晋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他放下一切权力,把大启交给文人们来管,这样自然就会国泰民安。
黄晋丝毫不怕,梗着脖子说道:“不敢臆测殿下,只是我大启立国以来,多有藩王造反,却无一个文臣造反!”
黄晋这话说的十分,原本是不应当放在台面上来说的,但是这个时代启国的人,讲究一个不要脸,为了他们心中的理想,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赵显心中腹诽:“狗屎理论,以前没有一个文人造反,以后就没有了么?”
不过文人确实没有什么造反的可能性,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文人士子这一个阶层,生活相对优渥,几乎没有什么活不下去的时候,也就缺少了造反的勇气。
不过文人误国,文人专权的事情就太多了,喜欢争权不要紧,争权手段厉害也不要紧,如果大权在握又想当然的来治国,那才是祸国大贼!
有些儒道大家讲究一个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有用吗?
屁用没有。
赵显懒得再跟这个腐儒纠缠,他漫不经心的拱了拱手。
“赵宗显不是人,因此不求功德齐俱,黄相慢坐,回见。”
赵显不等黄晋答复,说完这句话以后他拉着项樱转身便走。
等到走出了几步,项樱轻声说道:“这老头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要权,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吗?”
“你不懂我大启。”
赵显摇头道:“这帮子人,讲究一个文人风骨,黄老头刚才的话说的够露骨自私吧?但是在他心里,觉得自己可了不起了,觉得自己在位天下生民计,为国泰民安计,指不定在心里把自己夸成了圣人模样呢”
赵显摇头笑道:“这样的人,被一群聪明的人用来做争权的枪尖子,一向无往而不利,既不要脸,又不要脸的大义凛然,咱们是惹不起的。”
项樱低声道:“放在郢都,这老头活不过三天。”
赵显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黄相可是咱们大启的三朝老臣,难怪别人说你们西楚野蛮!”
项樱偷偷撇了撇嘴:“不也有人说你们启国懦弱?”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已经走到了项岐身前,赵显跟项樱迅速摆出一副甜蜜蜜的姿态,齐齐对着项岐拱手:“大兄安好。”
项岐哈哈一笑,从座位上起身,一手拉着赵显的手,另一只手要去拉项樱的时候,却被她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项岐略微皱了皱眉,随即迅速转为笑容,呵呵一笑:“妹夫,早上刚刚分别,现在就又再见了,咱们缘分不浅啊。”
赵显呵呵一笑:“是有缘分。”
可不是缘分么?老子跟你们项家的缘分大了去了。
项岐哪里能想到赵显的心思,他跟赵显寒暄了几句,转脸又对着项樱说道:“阿妹,在临安可好?可有甚不习惯之处?”
他跟项樱说的是郢都的方言,而且说的极快,赵显完全听不明白。
项樱微微一笑,说道:“劳烦大兄惦念,临安一切都好。”
项樱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官话,只是略微带着一些西南口音,赵显可以轻而易举的听明白。
这个时代的官话,是指前朝“大周”流传下来的官话,大概是中原地区的话音,为了沟通方便,被三国通用。
这种官话一般老百姓可能不说,但是只要入朝为官,都必须要学会说官话。
而对于三国皇室来说,这种官话更是必修的学问。
项岐皱眉道:“你这丫头,怎么到了临安几天,连郢都话也不会说了?”
项樱拉着赵显的衣袖,甜甜一笑:“夫婿在前,妹妹怕他听不懂郢都话,还请大兄见谅。”
“那你就教他一些郢都话嘛,以后妹婿去郢都做客,一句郢都话也不会说,多不成话。”
项樱面带礼貌的笑容,实则已经拒项岐与千里之外。
“大兄说的是,妹妹一定好好教他。”
“好,看见你们夫妻恩爱,为兄也就放心了,咱们两家既然定了姻亲,以后便是一家人,要好生亲近才是”
说着话,他举起自己桌子上的杯盏,自己倒满了一杯,又给赵显倒了一杯。
“来,妹婿,满饮此杯。”
赵显还未曾说话,一旁的项樱笑眯眯的接过这杯酒,轻声道:“他受了外伤,不宜饮酒,小妹来代劳吧。”
她不由分说,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项岐有些怅然的端起酒杯,跟着一饮而尽,随后看了一眼项樱,叹气道:“妹子,你好像变了许多。”
项樱嫣然一笑:“在郢都的时候,大兄统共跟小妹说话不超过十句,如何知晓小妹变不变的?”
“以后还会回郢都么?”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