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教授笑道:“暂时保密。你先说说,你觉得哪部分写得最精彩?”
“精彩的地方很多,但我最喜欢她们为了当形象代言人各自施展才艺的这一段,西施擅长‘包装’,昭君开创‘国际品牌’,贵妃‘售后服务’最有经验,貂蝉‘宣传’技高一筹,老爸,你这些都是怎么想出来的,既贴合她们的历史故事,又那么趣味十足。”
正说着,在客厅里读相声的珍妮也走了过来:“太有意思了,这才叫相声呢,又幽默又讽刺。晓月,你看这最后一段话笑死人,煤老板的女儿在国外打来电话向他哭诉,说想见总统见不到,煤老板就说:‘闺女,你别哭,你不就是想见中桶(总统)吗,甚么是(中桶)总统?俺家收藏的有汉代水桶,唐代饭桶,还就没有甚么中桶(总统),你别急,俺这就去卖几车皮煤,把这个中桶(总统)给你买回来!’”。
两人哈哈大笑。
晓月举起手中的稿子:“你还没看这个呢,我爸第一部小品。来,咱们换着看。”
两人相互交换看了一遍,又找出作品里的一些经典话语咀嚼评论一番,兴味十足。珍妮说:“这篇《四大美人》可是淋漓尽致地活画出了当代社会,一个‘钱’字把现在中国人弄得‘今人不如古人、活人不如死人’,表面虽然穿越夸张又搞笑,内里却透着对现实的批判。”
晓月道:“看不出来,你这个读理工科的,评论起文学来还挺有一套。”
“你别小瞧我,我当年也是文艺青年呢。你忘了,我还发表过好几篇散文。”
“没忘,不过这都是上大学的事了。对了,你现在为啥不写了?看来你是有了万恶的金钱,忘了崇高的理想,这金钱真是害死人啊。”
“那我是不是也要跟金钱划清界线?”
“太好了,都给我吧。”两人又笑。
晓月对正在忙着冲茶的父亲说:“爸,马年就要到了,你写一篇《马年说马》吧,这样更容易上春晚。”
吴教授喝了口茶,道:“《马年说马》的内容我都已经有了。但是,我真正想上春晚的是另外一支相声。”
“是什么?”两人不约而同问道。
“这支相声就叫《中国话》。我的目的呢,就是要通过这支相声让人们知道我们中国人的语言不仅是最完美最实用的语言,更是人类史上难得的文化瑰宝。晓月,珍妮,跟你们说实话,这些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相声该怎么写,既要写得符合实际,还要写得幽默风趣,又能让大家有所感悟。难啊,很难。”
外面传来敲门声。晓月跑过去打开门,原来是母亲回来了,只见她满脸阴郁,眼皮红肿,似有泪痕。晓月忙问:“妈,你怎么了?上哪去了?”
母亲不语,换了鞋进来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这时珍妮也走了出来,笑道:“伯母,您回来了。”母亲勉强笑了笑点点头。晓月走到母亲面前蹲下,望着她的眼睛说:“老妈,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母亲又流下眼泪,小声说:“你赵阿姨死了,上吊死的。”
“谁?哪个赵阿姨?为什么上吊?”
“不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数学系的李教授找的那个后老伴,就住在后面楼,六十还不到呢,昨晚上吊死的,今天才被发现。”
晓月和珍妮听了都很吃惊,这才明白刚才楼下为什么围了很多人,还有警车。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不都是因为那套房子吗?”晓月妈边流泪边说,“怪来怪去都怪李教授,他死前也不立个遗嘱,他冷不丁走了倒好,可怜了他这个后老伴。自从他死后,他那三个儿女成天要把这个后老伴,也就是你赵阿姨往外赶,说这套房子是李教授和他们母亲分的房,和老赵没有关系。前段时间还告上了法院,法庭判下来说这房子虽然是李教授和他前妻的房,但是李教授死后,老赵可以在这套房子里继续住下去,毕竟她和李教授结婚也快二十年了。可是这几个该死的子女等不及了,现在房价涨得这样高,他们就想赶紧着把房子卖了好分钱,所以也不管法院怎么判,还是成天找老赵的麻烦,想方设法要把她往外撵,一有空就跑到她家里去骂她,甚至还动手打她。老赵一个人又没孩子,你说谁能帮她?她能到哪里去?听邻居说昨天白天又大闹了一场,到最后这几个子女为了把她赶出家门,居然往她家里泼了好多大粪,你说这还是人吗?真是连畜生都不如。结果老赵气不过,晚上上吊死了。”
大家听了都沉默不语,内心沉重。过了半天,吴教授叹了口气说:“唉,这世道!为了钱连人性都没了,都扭曲了!”
“她是个好人啊。”晓月妈擦了下眼睛,“看到谁都是笑眯眯的,又喜欢帮忙。就上个星期我从市场买了两个大南瓜,提回来时正好碰上她,她说什么都要帮我提一个,一直把我送到楼下。——她年龄比我还大点呢!你看多好的老太太啊,就这么死了!”
“恶人有恶报,估计那套房子现在也难卖出去了,降价可能都没人要。”珍妮道。
“卖不掉才好呢!让大家都别买那套房。妈,你们这一帮老太太反正也不上班没事干,就天天盯着那套房子,如果有人来看房想买,你们就偷偷告诉人家这房里吊死过人,保准卖不出去,气死那一帮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们。”晓月愤愤地说。
“晓月,你说得没错,李教授这几个孩子,真就是狼心狗肺!刚才大家都在说,赵阿姨嫁给李教授那会儿,她对这几个孩子可好了,把他们就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待。结果现在为了房子为了钱,转眼就不认人了。所以人家都说,后妈难当,后妈难当,果不其然,不是自己养的孩子,你就是对他再好都没有用。”
“这也不是后妈不后妈的事,”晓月怕珍妮听着刺心,忙说:“现在人为了房子和钱,就是亲娘老子也一样打得不可开交,你没看电视上‘谁在说’节目,天天就为了房产一家人在那斗,嘉宾们都调解不过来。”
珍妮端了杯水送到晓月妈手里。晓月妈说:“珍妮,你要相信我的话,就赶紧和建设生个孩子……”
“好了,好了,老妈,你还有完没完?我肚子都饿了,你赶紧做饭去,我们吃了回去还有事呢。”晓月打岔。
“你自己不会做啊?没长手长脚?都三十的人了,你老妈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你做的饭?”母亲口里这样说着,仍起身到了厨房。晓月跟着也走了进来,把门关好低声说:“你跟珍妮扯那么多干啥,她又不是不想要孩子,她现在是怀不上,你这样说,她心里不是很难受吗?”
妈妈一边淘米一边说:“怀不上也得怀,现在医学先进,赶紧去看,她家也不缺这个钱,我是怕她耽误了时间。实在不行,现在不是有那个什么叫试管婴儿吗,珍妮为什么不去试试?”
“你急什么,还没到那个时候,珍妮正在吃药治着呢。再说她家建设还在国外,再怎么急,也得等他回来才行啊,是不是?当初没有我老爸,你再有本事不也生不下我吗。”
母亲笑骂:“你这孩子,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过了一会又道:“哎,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晓月,我跟你说,千万不能给别人当填房,更不能给别人的孩子当后妈,你赵阿姨就是现成的例子。”
“水都漫出来了!妈,你就别老想这事了,想得心情不好。”
“心情能好吗?你看你都多大了,还不着急!你知道吗,女人年龄越大越难找,到了最后,只能嫁给死了老婆的或离了婚的男人,就像你赵阿姨一样。你让我怎能放下这颗心。”
“又来了,又来了。”晓月不耐烦,转身要离开厨房,母亲拦住她说:“你先别走,我跟你说个事。前两天我听人提起,说在城南‘新月公园’有个相亲角,很多老人在那里替自己的子女相亲……”
晓月忙打断:“求求你,求求你,千万别去,这最不靠谱。老妈你要去你就给你自己相,千万别给我相。”
“给我自己相?你这孩子!说的是人话吗?”晓月头上又挨了狠狠一爆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