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厉害哦……”
“他居然没有哭!”
“对呀对呀!一百鞭呢!”
“当年我挨了十鞭子就晕过去了……”
“哈哈哈,那我岂不是很厉害,刚来的时候,因为偷钱挨了三十鞭!可都没晕呢!”
趴窗口的五个孩子目光齐刷刷的转向阿玉,满脸不可置信。
阿玉是司将黎第四个带回落尘谷的,所以,知晓她那劣迹斑斑童年的姑娘并不多。
“哎,他也是刚来,不知道三儿是惹不得的……”
阿玉却嚷嚷着:“这哪是惹不惹得了三儿的事儿呀!杀了人家养的兔子就是不对!”
横躺在床上完全动弹不得的元昭自然是听到了这句话。
蒲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众人身后,她端着汤药,脸色一沉,“你们都堆在这儿作甚?果园可去打理了?”
其他姑娘听见蒲烟的话,均是乖巧的低着头,毕竟,这落尘谷里,蒲烟算是半个大家长,掌握着财政大权。唯有阿玉,还敢应对两句,“姐姐,我们瞧着他身体好,挨了一百鞭子不哭不闹,还能不晕过去!”
蒲烟无奈,低声说:“都散了吧……”
“好嘞!我去后山除草去!”阿玉拉着几个小姐妹就往后山跑去。
虽然这小木屋四面透风的,但蒲烟还是礼数周到的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蒲烟看着躺在床上一脸倔强的小男孩,轻轻的叹了口气,她一边往汤药里舀着蜜糖一边说:“你既然来了落尘谷,就把那些前尘往事都忘了吧。师父是个好人,他定会护你周全的。你就别再做些无谓的事惹得他不高兴了。”
元昭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蒲烟的话,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没有一丁点儿反应。
蒲烟瞧了眼,抿唇道:“听闻你是西凉贵族,许是我们这小山谷你住不惯,若是缺什么了,与我说便好。”
元昭还是像个木头般,一动不动。
“我扶你起身喝些药吧,师父这鞭子虽然疼得厉害,但也不至于受什么伤。喝了这药能稍微缓缓,不那么疼。”
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被扶起靠在床头。蒲烟细致的一勺一勺给他喂着汤药。
蒲烟微微蹙眉,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你也别恼,这事是你不对。但无需太过担心,既然进了落尘谷,你便是我们的家人。没有人可以把你带走,师父和姐姐们都会护着你的。”
元昭目光微动,却始终没有开口。
……
三儿闷闷不乐的过了几日,总算又到了十五,终于又能下山去放放风了。
本是爱睡懒觉的姑娘们,无一不起了个大早。蒲烟,阿玉那些十几岁的姐姐,均是一人背了一筐果子,打算到集市里售卖,换些银两。至于小姑娘们则是欢脱的在院子里乱跑~
司将黎衣衫不整的从寝殿里出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哪里还记得什么初一十五,要是没人告诉他,或许都不记得今朝是哪个年头了。
“这是,要下山?”
“师父早。”姑娘们乖巧问安。
“师父,今日是十五,镇子里有集市,我们下山去采买些米面。”蒲烟的存在还真是让这位落尘谷谷主省去了许多操心事。
司将黎点了点头,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歪脖子树下的那个小肉丸子身上。
他拢了拢衣袍,故作平常道:“今日,我随你们下山吧。”
“啊?”异口同声!
司将黎微微蹙眉,“不可?”
“不敢不敢……”这会儿,连蒲烟都低着头,她搞不懂师父今日又要演哪一出了……
“咳咳……”司将黎轻咳两声,说:“先前不是答应了阿玉要送她一柄鞭子么?谷中没有炼器的物件,我也得下山去采买。”
“真的吗?师父,你是要给我亲手炼制一柄鞭子?”阿玉受宠若惊,好在她只知道师父修为了得,是如神一般的存在。要是知晓了早在百年前,司将黎已经是五州大陆首屈一指的炼器大师,许是会开心到背过气去吧?
司将黎嘴角上扬起一抹有些得意的弧度,说:“那是自然。”
“谢师父!”阿玉二话不说,直接跪下给司将黎磕了个响头。不过,在她仰起头的瞬间,毫不留情的泼了盆冷水,“师父,你有钱吗?”
换作几个月之前,司将黎兴许会窘,但如今,他随手掏出那枚洛天渊留下的夜明珠,颇为得意道:“你觉着,这物件可典当多少钱呐?”
“哇!好漂亮……”
“师父,原来你还藏着这些好东西。”
司将黎没有再说什么,有钱的感觉,果然是好啊!
“阿玉,你去把那个萝卜也带上。”
阿玉疑惑:“萝卜?什么萝卜?”
司将黎仰了仰下巴,说:“木屋里的那个。”
“啊……哦!”阿玉恍然大悟,她记得三儿总是喊元昭小白萝卜,只是没想到师父居然也这样喊。
元昭自从被抽了一百鞭子之后,就没有再开口说过话,虽然他本来也就话不多……
由于司将黎的长相太过妖艳,就这样大咧咧的下山去着实太惹眼,于是几个姑娘商量了一会,不知从哪找出了一顶积满了灰的斗笠。
司将黎自是相当嫌弃的,不过看着小姑娘们热切的眼神,他也不好拂了她们的好意。
虽然传闻中,落尘谷有专吃小孩的妖怪,但这山脚下的小镇却并未因此谣言而变得多么萧条。毕竟百年前,司将黎寻觅仙府时,可是多番考察了这世间暂未有主的名山大川。他不是什么清高的谪仙,喜欢热闹得紧。这紧临岭河镇的荒芜山谷成了他的首选。
岭河镇属南岭州府管辖,多条水域支流相交于此,算得这南岭府颇为重要的交通枢纽,自然也成了商贸繁荣的重镇。
不过,从落尘谷下来,出了莫忘林,再走到岭河镇头头尾尾得将近一个时辰。像是三儿和十六这两个年岁小的娃娃,走到半道便走不动了,需要人抱。
平日里下山都是月儿和阿玉抱她们,其实是颇为吃力的。今日既然司将黎在,他便像是提溜小鸡仔儿似的,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轻松得不能再轻松了。
絮儿察觉到元昭越走越慢,便刻意放缓脚步,“累了吗?要不,我抱你吧。”
元昭不过也就是个六岁的孩子,走了半个时辰自然是累了。可他却还是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走,没有理会絮儿对他伸出的援助之手。
絮儿无奈的耸了耸肩,那日执鞭,她可没忍心真下狠手去打。一百鞭呢,就算是轻轻敲打,对一个六岁的娃娃来说,也是重了的。
到了岭河镇,蒲烟,月儿和阿玉自然是去市集中摆摊卖货。而絮儿她们这些大姐姐,则是带着小娃娃们四处逛逛,买些糕点糖豆什么的带回去。
司将黎仿佛一个被孤立的人,不知该跟着哪支队伍。
“师父,当铺就在前边的路口左拐。”解散前,阿玉饱含善意的提醒。
“嗯……”
司将黎亦是许久未出谷了,孩子们已然走远,环顾四周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
“今日可是什么节日?”司将黎自顾自的念叨着。
他独自来到当铺,熟门熟路的将夜明珠递给朝奉。
那朝奉年事已高,胡子花白,见着夜明珠先是一惊,而后却摆出一脸可惜的表情。
司将黎沉声道:“这珠子,估个价。”
朝奉眯着眼,想看清来人的面容,可那大大的斗笠却遮挡了他的视线。
“公子,这珠子,做工还算精细,不过料子却是最为普通的荧石,勉强值个三百刀吧……”
只听见司将黎一声轻笑:“三百刀?”
朝奉缕了缕胡子,说:“正是。”
“有眼无珠。”
“嘿!不当就不当,你这粗鄙之人,怎可口出狂言?来呀!”
老朝奉这一发话,四名大汉瞬间挡在了门前。
司将黎似笑非笑,活了这几百年,如此场面也算是见得多了,他哪里是能吃亏的主?想他纨绔之时,这老朝奉还未出世呢。
“珠子拿来。”
朝奉躲在柜台中,反手将夜明珠送入了柜下的密格之中。蛮横道:“你,你这粗鄙之人!可知晓这通元当铺是谁开的?竟敢在此放肆?”
司将黎蹙眉:“放肆?我看是尔等放肆!”
话音刚落,朝奉便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给揪出柜台,金丝楠木所制的栅栏,犹如荒野中的废材一般被劈个稀烂。
“嘿!你这杂碎,修了些许术法便如此嚣张!还不快将我放下……”
司将黎还真是欣赏这位活了七八十个年头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朝奉呢!
“你们,你们快去,把,把司理找来。”悬在半空中的朝奉,挣扎着向那几个壮汉喊道。
司将黎也不拦,他倒是想见见那位司理,好好套个公道。毕竟,片刻前,他散开仙识,却发现夜明珠已经不在这当铺之中了。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散不端的半卧着。等了好一会儿,那几个壮汉都没回来,司将黎有些不耐烦了。
他抬眸,对着那个横吊在半空中的朝奉说:“你哪位司理为何还未出现?是觉得你这一把老骨头不值钱了,没必要为此走一遭是吧?”
“你,你你胡说……”朝奉毕竟年事已高,被吊着这么久,说起话来都已经有气无力了。
司将黎懒懒的摘下斗笠,勾起嘴角,垂眸间那不经意的神态,魅惑至极。朝奉竟是看呆了,嘴张了半晌,直至口水横流。
“哎~我也等的乏了,要不,帮你催催他?”随手一指,心之所至,那悬于高处,写着“通元汇宝”的牌匾,瞬间被一团无名之火烧成灰烬,而火势也顺着横梁逐渐蔓延。
“走水了!走水了!”后院里藏着的那些账房,乱作一团。
悬于半空的朝奉见那火势即将蔓延到自己身上,也终于服软了。
原先司将黎刚进当铺时,他只觉得来人衣衫破旧,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许是个软弱好欺的穷苦人家。可谁曾想,居然会是个修炼术法的仙家!尤其是在见着其真容时,顺带连身上原先那看着破旧的衣裳都显得华贵异常!
“仙家饶命,仙家饶命啊!”
“珠子呢?”司将黎沉声道。
朝奉却是追悔莫及:“珠子,珠子已经送入了密道之中。小的,小的也寻不回。”
“呵~原来你们这当铺是这般开的!见着仙家物件,价钱谈未谈拢,直接私吞了?”司将黎笑得轻蔑,他也是好久没有为非作歹了,心里头也是痒痒的。
老朝奉哭喊着:“仙家,老身这也是为人办事。您大人有大量饶过老身吧……”
还未等司将黎开口,一枚赤焰珠赫然出现在他眼前,顷刻间,将当铺中的燃着的火焰统统纳入其中。
司将黎不悦的瞥了眼门外,尚未见其人,清朗的男声便已传入耳中,“多谢上仙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