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江湖上有一女杀手,使金陵城高官显贵们闻风丧胆。
她有碧玉琼花之貌,飞檐走壁之能,亦能以一挡百。最令人称奇的是,她无需佩剑,身边万物皆可化为利器,削铁如泥。
传闻只要她出手,没有拿不到的东西,杀不掉的人。
无人知晓她姓甚名谁,只知她招数间神似在江湖上失踪已久的向启南。
向启南曾是武林备受尊崇的侠尊,独创心法,劫富济贫,名誉双收,几十年间无人能与之匹敌,却突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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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中。
“说起这东阳国,不得不说一说在胡漠之地那场三天三夜的恶战。
“虽说咱们凉启国的盾甲骑射都远胜于东阳,可交战在胡漠之地,那破地方寸草不生,东阳人占尽了先机,三天三夜过后,咱们的将士兵马逐渐体力不支,落于下风
“在即将落败之际,千军万马中杀出一女子,
“她身手快如闪电,无人能看清她用的是何兵器,所到之处一片腥风血雨,
“待到众将士看清她的面容,她手中已提着东阳军将军的首级,
“东阳军因她举起降旗,咱们凉启因她喝上了凯旋的庆杯!”
众人听得兴致高昂,热血澎湃,座下一人大声问道:“这女子是谁?”
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道:“可在胡漠战地之中,无人能追得上她的身影,她只留下了敌军将领首级,却没有留下名姓。”
“至此,她再也没有出现在战场之上,更无人知晓她姓甚名谁。”
听够了吹嘘,云知满意的往桌上放了踮碎银。
突然,邻桌的人大声道:“这女子武功虽强,长得肯定丑!”
有人质问道:“你有何凭据!!”
“我见过习武的女子,个个彪肥体壮,硕黑如碳,啧啧!可惜!”
云知的脸上一阵铁青,忍无可忍!闪过去“啪”的一拍桌子,腿架上他的椅子。
“本姑娘丑不丑?”
那人被唬到了一刹那,随即猥琐放荡的大笑,“不丑不丑,怎么,看上爷了?”
眼前的女子何止不丑,简直长在了他心坎上。
嘣——
下一瞬,他的脑袋猛吃了一拳头,眼冒金星。
“我就是来告诉你,你在放屁!”
等到云知走出了茶馆,众人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挨了一拳的那人还在懵懵的擦着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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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祁沣山热闹非凡。
往年皇家围猎都在御用山头,可皇上觉得祁沣山的猎物多,地势新奇,今年就办在了祁沣山,围猎范围圈定在前半座山头。
祁沣山属端亲王辖地,王府造在山脚,整个围猎场地便自然由端亲王打理。端亲王前几日从别处抓来一批麋鹿和狍子,今日尽数放出,以助公子们围猎的兴致。还在山腰处搭建了奢华的宴台,不比御用山的宴台逊色。
祁沣山后山有一洞穴,里头有个寒谭,云知一头扎进寒潭中凝息屏气,修炼功力。
顺便拔些凝芦草。
忽而便听见洞外有几人疾跑,踩得草地淅淅作响。
她探出水面,只见一个少年逃在前头,几个土匪模样的人手提着刀,眼见着就要追上!
她跃出寒水,将手中的药草弹出。
跑在最前头的土匪胸口吃痛,捂着退了好多步,手中的刀也险些掉落。
可四下一看,只见草地上只多了一株突兀的药草。
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总不可能是这株柔若无骨的药草吧?这土匪大惊,示意同伙警觉。
她落地在少年跟前,脚轻盈的挑起一根树枝握在手中。
土匪仔细瞧她,眼前的女子双眼如杏,眉如纤柳,唇红齿白,脸庞小巧清秀,束发素衣,身子纤细挺拔精练,是个琼姿花貌的妙龄姑娘。
怎么看也不像能打的样子,充其量会点轻功。便放松了警惕,吼道,“小姑娘,大爷们办事,与你无关!让开!”
她纤细的身姿却挺拔坚定,丝毫没有让道的打算,“我偏要管呢?”
“那就送你们两个小短命鬼一起上路!”
土匪龇牙咧嘴的喝道,一涌而上。
她一跃凌空踩在刀上,疾风略过,手中的树枝便悉数削断了这一圈壮汉的脖子。
还剩一人因没跟上,侥幸没被割喉,看着眼前这一幕,拔腿就要逃跑。
云知拾起一片干净的树叶,信手一挥,那叶子乘着疾风窜入他的背部,从胸口呼啸而出!
他捂着胸口那一个窟窿,转身惊恐的看着夺他性命的女子,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顷刻之间,方才凶神恶煞的各位土匪,眼下横尸遍地,了无生机。
云知发现裙摆沾了血迹,便走到洞穴里用水洗干净。
转身瞧见那少年还站在原处,他与自己相仿的年纪,约莫十七八岁,袖口与腰间绣着金线,透着贵气,身姿挺拔高瘦,只是脸上有些污秽,大抵是方才被追杀时摔了一跤。
云知好意提醒,“你这灰头土脸的,快去水里洗洗。”
那少年却摇头,“水里沾了血。”
富家子弟就是这般挑剔,不过她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凌乱搭在肩上,水渍不断下趟,恐怕也很难看。
“拉倒。”
云知无奈,走了几步捡起那枝药草,便挥了挥手就做告别。
少年追上前去,不让她即刻离开,“你先别走,不知还有没有人来杀我,你送我到前山,可否?”
云知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祁沣山是端亲王的辖区,今日又是皇族围猎,哪来的土匪能在今日进来杀人?
端亲王已然权势滔天,这少年应该是与端亲王敌对大臣的子嗣,此番必是杀鸡儆猴,铲除异己。
少年一死土匪祭天,世人即使心知肚明,也不敢拿端亲王如何。
云知身为王府的人,怕是管了不该管的事。
这少年虽一脸污秽,眼睛却生得极好看,双眸里有光芒,有几分莫名的熟悉之感。
总归要让他平安出去。
云知点头道:“走吧。”
少年见她应允,十分欣喜,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云知。”她脱口而出后又觉得不好,交代道,“今日你见过我的事是秘密,你可不能说出去,不然会害了我的。”
少年即刻心知肚明,平静回道,“你放心,他日若端亲王失势,我必也能护你周全。”
他能说出这话,即是猜到了要加害他的是端亲王的人,也猜到了云知能出现在此处,必也是端亲王府的人。
但这句话实在幼稚天真,也可爱。
云知嗤笑道:“我可不需要谁护我,咱们王府也不会失势。倒是你,即已有人对你起了杀心,必不会善罢甘休,你今后的日子怕是如履薄冰,要小心为好。”
“嗯。”少年轻点头,从容镇定。
临近前山时听到些马蹄声,还有露天宴席上的欢声笑语。
“你是谁家的,爹不亲娘不爱啊,差点崩命了都,这么半会儿都没人找你。”
少年挥了挥手,示意云知可以离开了。
“再往前会被人瞧见,今日谢了。”
云知也懒得再客套,握着凝芦草,随即一跃腾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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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和一众杀手姐妹们从小被端亲王收养在静院。
王爷从江湖上寻来赫赫有名的高手向启南,十年如一日秘密训练她们,
传过密信,劫过镖,取过头颅,上过刀山,淌过火海,千军万马中取过敌军首级,她是静院杀手们中的佼佼者。
向启南带了一帮徒弟之后,便再没有现身于江湖。
王府有一位面如冠玉的世子琏臣,誉名在外,且对静院的杀手姑娘们格外关照。
隔三差五的送些上好的药膏。还吩咐膳房给静院改善伙食。
久而久之,这个俊美温润的世子便成了姑娘们仰慕的人,包括云知在内。
世子长得好,脾性也好,才华横溢,唯一的缺憾就是身骨底子不好,常犯寒症。
端亲王为他高金购买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世子却因体质欠佳,无法习武。虽剑随身,却从不出鞘。
云知也因此常看医书,遇着对治寒症有利的药,都摘来试一试。
琏臣世子不爱吃药,却对她煮的汤药不拒绝,眉头一簇便尽数喝下。
这凝芦草治寒症有奇效,云知在医术上见过,便是长这奇怪模样,枝干深朱色,枝叶青绿,叶尖如柳,叶边如锯。
它长在寒水深处且稀少,有钱难买。
云知来膳房,将凝芦草剁成泥煮起来。
时运不济!
碰巧静姑姑也来膳堂。
静姑姑虽是掌事侍女,年龄也不大,长得也还过得去。
本八竿子打不着边,可她有一日见世子喝了云知的汤药,还冲云知柔柔一笑,她便心生嫉恨,每回碰到云知便要酸一酸。
见着了煎药的云知,轻飘飘道:“又给世子煎药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总想着勾引主子。”
云知眼皮子也没抬,不冷不淡,“祁沣山今日这么多权贵公子,姑姑来膳堂做什么?”
“我来膳堂你管得着吗?”
“对呀,姑姑管浣衣院的,我又不是浣衣院的,姑姑管得着吗?”
静姑姑道理说不过,就开始羞辱人,“我好歹也是太医之女,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是贱籍,连爹娘都没有。”
她虽是太医之女,可母亲是妾侍,她身为庶女,因父亲讨好端亲王而被送来做侍女。就这身份却也比王府其他侍女都好上许多。
静院的姐妹们都不知自己来处,也不知父母何人,王府收养她们时,给她们落了贱籍。
贱籍通买卖,同货物,可这她们也不在乎。
一众杀手,尤其是云知,算得上王府的无价之宝,二十年出了云芙,但三十年也未必能有一个云知。
她不在乎别人拿她贱籍说事,却听不得旁人说她无父无母。
她捏起一块碳石,弹将出去。
嘭!——
静姑姑手中的糕点盒子骤然倒地,精致的糕点碎了一地。
这会儿云知的药也煎好了,端起来便走,再没有理会后头跳脚的静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