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皋桥镇是金陵市北郊小镇,距离玄武湖公园和金陵火车站只有五、六公里远,距离中央门商场也不到十公里,骑自行车只要十几分钟时间。
1988年这阵儿,金陵火车站往北一片金色麦浪翻滚,一副江南乡间的模样。
后世林立的高楼大厦全然不见踪迹,只有城郊8路公交车专线,经过迈皋桥一直通向燕子矶镇,入眼处一派江南小镇风光。
到了燕子矶镇,就可以看见波澜壮阔的长江滚滚东去,这里曾发生过无数慷慨悲歌的历史故事,也有众多文人墨客,才子佳人寻幽踏青留下的著名诗篇。
迈皋桥镇是拥有十几万人口近郊乡镇,林林总总的工厂数百家,经济实力在近郊乡镇排名前列。
因为距离太近,迈皋桥人都把自己当成金陵城里人,可城里阿姨不认可,总是大惊小怪的说道;
“哎呀,我滴个乖乖呀!迈皋桥那个地方阿能住人呐,偏死得了,撂个棍也砸不到人哦!”
时代局限了阿姨的眼光,用不了多少年,迈皋桥镇就会改制成社区,融入江南核心城区范围内。
“咣当”一声打开院门
罗轩推着自行车进来了,身后跟着庄学农和赵勇两个跟班,至于今天丢了大脸的许文豪,直接在半路上闪人了。
“轩哥,你现在的功力越发深厚了,打那几个小把戏就像玩儿似的,没说的就一个字;爽!”
“今儿个可把街面上的人都震了,以后见着轩哥都得立正,我老庄也觉得光彩呀!”
“这事儿干得漂亮,轩哥牌面可不能弱了,以后出门把小文和大金牙喊着,一准儿给整出气势来。”
“行了,行了,你两个消停点吧。”
罗轩在院子里面架好了车,走回屋里坐下,端起大茶缸子喝了一口冷茶,见俩跟班腆着脸围上来,放下手里的茶缸说道;
“咱们就是普通学生,也不是混社会的人,以后这些打打杀杀的破事少沾为妙,搞不好都弄到局子里面去蹲号,那可就完球了。”
“没事,我们撤的时候那个叫什么飞哥的已经爬起来了,他们混社会的不会闹到局子里去。”
“是啊,轩哥你放心吧。”
罗轩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两个,伸出手在他们头上一人来了个爆栗子,打的两人哇哇叫;
“什么叫没事儿,这种事仅此一回,以后你们两个别没事往自己身上揽事儿,你就看看许文豪这破事整的,人家姑娘根本不鸟他,我们巴巴的这叫什么事儿,被人家拿枪使还不落个好,当真闲的蛋疼吧!”
赵勇摸着脑袋倒吸一口冷气,对罗轩的话非常认同;“那可不,以后这种傻狍子事儿真不能做了。”
“知道就好,许文豪这个人我看也不地道,你们以后少和他打交道。”
“知道了,轩哥。”
“既然没事了就帮我干活,省得你们闲出啥毛病出来,整天净整幺蛾子。”
罗轩站起身来从屋子里面拎出十几个袋子,里面装的是各种香料,都是八角、大茴香、花椒、胡椒、薄荷、丁香、肉豆蔻、桂皮、甘草、香叶、罗汉果、肉桂、木香、白芷之类,总有十五六个品种。
他在院子里面摆放了二张洗干净的凉席,然后把各种香料分门别类的放在上面晾晒,力求把水分全部晒干。
小院子里弥漫着香料的刺鼻味道,赵勇和庄学农都不是能够静下心来干活的主,帮着干了一会儿,很快借尿遁而去。
罗轩一个人赤着膊坐在堂屋里,脸上蒙着湿毛巾,仔细的给晒干的香料粉碎过筛,忙得浑身汗津津的,大滴汗水顺着身体流淌下来。
他正在制作十三香的原料,这关系到今后的发财大计,罗轩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和飞舞的香料碎屑,反复的粉碎过筛。
因为条件所限,这一切只能手工劳动。
一直忙到夜里十点多,总算把这些晒好的香料全都打磨成粉料,分门别类的装在塑料袋里,留作下一步配料使用。
罗轩上一世就是开饭店起家的,辛苦多年才能买车买房,每到夏天制作十三香龙虾和蒜泥龙虾那是基本功,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重回到1988年,草木复苏,万物生长……
现在金陵还没有吃龙虾的习俗,农村水稻田沟渠里到处都是活蹦乱跳的小龙虾和黄鳝,个大肉肥,几乎没人去捕捉。
迈皋桥菜场偶尔会有乡下来的贩卖小龙虾和黄鳝,卖的只能说一般般,价格也不高。
看准这个商机,罗轩开风气之先河,希望通过十三香小龙虾掘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罗轩知道后世金陵饕餮客对小龙虾有多疯狂,现在只要捅破这张纸就可以了,而这张纸就是十三香调味料。
忙完了这一切,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刻。
罗轩累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腿上身上被大花蚊子叮了十几个包,痒的要命。
他找来花露水涂抹一遍,心里盘算隔天家里家外都要打一遍药水,要不然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房间里点了两盘蚊香,依然不能制止大花蚊子的轮番轰炸,嗡嗡的一直在腿边飞舞,太猖獗了。
老式平房就是这点不好,阴暗潮湿而且蚊虫太多。
这处房子是罗家的老宅,正房一共6间,分家的时候从中一分为二,罗轩的父亲罗建国分得三间,二叔罗建设分得三间,中间用一堵墙隔开来各自过日子。
罗建国和罗建设都是苏北下放知青,落实政策以后,大哥罗建国在苏北淮州市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事业小有所成,没有第一时间返回金陵城。
二叔罗建设则不然,回到迈皋桥镇进了街道小厂。
前几年爷爷身体不好,考虑到照顾老人的需要和孩子的户籍问题,罗建国夫妻俩把大儿子罗轩户口迁回到爷爷的户籍下,返回迈皋桥镇读书。
小女儿罗茜茜则放在身边,如今在淮州上初一,一家人分隔在两地生活。
去年冬天爷爷去世了,陆建国夫妇带着小女儿罗茜茜回来料理丧事,在罗家老宅中间隔了一道墙,正式分家单过。
现在年轻人没有后世那么娇气,站起来也是当门立户的大小伙子了,料理完诸般事宜之后,老罗夫妇俩很放心的把罗轩丢在迈皋桥,拍拍屁股回去上班了。
每个月按时从邮电局寄60块钱生活费过来,其他的什么事都不问,仿佛这孩子是大街上捡来似的,电话都没有一个。
这也不能怪罗建国夫妇,长途电话按分钟计费,而且邮电局初装费要3600块,谁家有闲钱装这玩意?
堂屋里
忙活了大半天,罗轩身上的汗流了不知道有多少,全身黏糊糊的很难受。
他大步走到厨房里打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大桶冷水拎去院子里,端起来兜头浇下,忍不住高声大喊“爽”。
洗过澡神清气爽,疲惫又一阵阵的袭来,肚子饿得叽里咕噜乱叫。
罗轩这时候没有心思弄吃的,强忍着腹中饥饿钻进蚊帐里,头挨着枕头没多久,欢快的小呼噜声音就传来了,进入甜美的梦乡中。
第二天
雄鸡破晓,朝霞映满天际,一群信鸽扑棱棱的飞上天空,带着清脆婉转的鸽哨声回荡在天空,绕着老宅盘旋了几圈之后飞向南方。
罗轩的目光追随着鸽群远去,露出一抹思索之色。
手里没钱了,得想办法弄点儿才是。
购买一大堆香料用光了罗轩所有的钱,全部加起来110多块,这其中包含今后两个月的生活费,可谓孤注一掷。
罗轩必须得想个辙,弄到一笔钱才行。
歪门邪道提都不用提,现在搞钱的门路非常匮乏,他只能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这群信鸽身上。
没办法,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