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冷府灯火通明,红色的绸子伴着金边红灯笼微微摇摆着,红帐内一对新人含情对视默默等着那红烛燃尽最后一丝蜡油,而不远处的两座府邸却同样亮着灯笼,可这个中滋味却又有不同。
封长清来醉清风时正巧碰上冷府的管家跟曹与在门外说着客套话推搡着一只木匣子,曹与瞥见见封长清来了也未多做表示,那管家倒是眼尖招呼了封长清一声,封长清只得笑着点了点头。
“哎呀木管家我家公子说了这贺郎酒是他的一点儿心意,您就别再和我推搡这点银钱了。我家骑主也是看在冷夫人与冷将军的面上想以此多谢二位这些年的照拂。”
“曹老板您别为难我了,我今日出府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将银钱带到的。若我拿着银钱回去可没法交差啊。您就收下吧!”
木管家将盒子往曹与手中一推连忙退了好几步这才作了揖带着随行的下人离开了醉清风,曹与看着木匣子里的银票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看不懂这些有钱人家的做派……”
“曹老板!”
曹与极不情愿的回过头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封长清,嘴角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道:“封大人您来的太早了,我家骑主还没来呢”
“我可以在这儿等他,不碍事儿的。”
“那您慢慢等着我就不与您闲话了,今日醉清风还有些账本没来得及清查,曹某便不打扰大人了。”
看着曹与离去的背影封长清却没由来的暗暗紧张,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的靠近越来越强烈,他甚至有一刻想要离去,或许不要知道那个所谓的真相才是他应该做的,可身体却怎么也挪不动只得静静的坐在雅间的桌子前看着冒着青烟的香炉。
“永平王久等了。”
门推开的一刹那封长清便愣住了,叶斌一头黑发竟是带了几支成色上好的金钗珠钏,青色的细折裙外套了一件葱黄色的银鼠袄,眼前的人哪里是男子分明就是女儿家。封长清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他甚至感觉到了袖袍下自己的双手正微微颤抖着。
“叶……叶斌你……”
封长清正想靠近些却忽然被跟进来的婢女一把拦住,封长清慌张的抬起头失态地连连后退了几步这才扶着桌子站稳身子,拦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身边的一等女使画眉。
“王爷您是聪明人,很多事情王爷应当也想明白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封长清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画眉随后又将目光扫向她身后的女子,不对啊这女子明明就顶着叶斌的脸怎么会……
暮云北看着封长清也下不了手揭下面上薄薄一层的人皮面具,封长清对自己的恨她心知肚明而封长清对叶斌的感情也是真真切切的,如今自己依然是将诛心的剑捅进了封长清的心里,或许不将最后的面具撕破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吧。
“骑主当真厌恶我至此吗?竟要用这种法子诓骗我!”
封长清忽地红了眼两只耷拉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纂成了拳头,暮云北想要解释可也自知理亏只得仍由封长清愤恨地看着自己,她深知自己欠封长清的这一世都再无偿还的机会了。封长清推开画眉箭步走出雅间,忽地又转过了身子向暮云北抱手行礼道:“
“此行去奕国路途遥远,长清还要教导太子殿下不便同行还望骑主一路平安。长清今日便在此与骑主别过,还望骑主珍重……安康。”
言毕封长清从袖袍中掏出一个木匣子扔在了画眉的脚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雅间。暮云北弯下腰捡起从木匣子里滚落出来的毛笔,正是当年叶斌初次拜访封府送给封长清的。将毛笔放回木匣子暮云北并未再多说什么,默默抬脚走出了雅间径直上了叶府的马车,就连身后曹的呼唤声也置若罔闻。
“为什么没有揭开人皮面具?”
萧子玉的声音冷不丁的飘了出来吓的暮云北取钗环的手微微一颤,抬眼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萧子玉暮云北没有说话。
“既然要斩断一切就要干净利落,这般拖拖拉拉不像你……”
“兴许很多事不像师父你说的那般能一刀切断的。”
“或许吧……”
萧子玉看着面前没什么精神的暮云北并未与她争执,抬眼看向屋外含苞待放的腊梅,良久才又道:“叫千戈和画眉多带些袄子裘衣,璃国冬日天寒地冻的你这身子可是受不住。”
萧子玉离开后暮云北才抬手揭去人皮面具,铜镜里漂亮的脸蛋却让她觉得陌生。无力感遍布全身暮云北便一直坐着没能动弹,或是不能又或是不敢,她不知道。
不语拿着托盘站在屋外偷偷看着封长清一杯接着一杯酒水下肚有些担忧的戳了戳同样站在一旁的不思,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公子今儿是怎得了?往日见了叶骑主都是眼中带喜的,虽也有过小酌几杯的时候却也不似今日这般猛喝。”
“看来公子应证了他不敢证实的猜测吧……”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还小你不懂。”
不语不满的揉了揉被不思敲过的额头撇了撇嘴,都怪平日里公子只夸不思心思成熟,现在不思还真在自己面前摆出哥哥的样子了,明明不过是比自己早出生几个小时罢了。
“不语!不语!拿酒来!”
封长清转头看见低着头扣着手指的不语右手一挥让他再去取些酒,不语看着封长清满脸通红的模样有些不情愿,磨磨蹭蹭走进屋内蹲在地上收拾封长清喝光的酒壶:“公子您都喝了好几壶了,还是身子要紧啊……”
啪的一声一个酒杯应声在不语手便炸开吓的不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张地看着封长清,不思闻声连忙低着头小跑进了屋跪在一旁:“公子心中有气不语不差是不语失职,可还望公子念在不语年纪尚幼宽恕不语。”
封长清望着地上的两兄弟突然哈哈笑出了声,当初叶斌出言冒犯陛下自己也是如此跪在她身旁替她求情的,可现下想来都多么的令人发笑。不语被封长清的反常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思看着封长清痴迷的样子握了握拳低头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公子早就猜到了不是吗?若当时公子能狠心诀别又怎会有今日愈陷愈深的局面。”
不思一席话让封长清停下了痴笑,看着地上仍然低着头跪着的不思和不语他垂下了手,是啊,自己早就猜到了只是……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封长清向后一倒栽在地上却不想起身,银鱼白的衣袍压着散落的黑发,一旁滚落的发冠无辜的摇晃着发出声响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可他的主人却渐渐闭上了眼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