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欢有了反应，抬头看向他，直直的盯着，像是要把她的心思全都看穿。

她当然也听出来了张辉的不屑，全班同学都听了出来。

全班陷入一片沉寂。

初夏的天气就已是闷热干燥，各种小虫的声音聒噪吵闹，在此刻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蓦地，她又低了头，眉头蹙起。她虽然不理解张辉的意思在哪儿，但她不想在教室谈论这件事情，上课和学习的地方，她不愿意。

她开始讲课，张辉见她又没了态度，便也识趣，不再说了。他不喜欢丛欢，或者说是看不惯丛欢，他觉得丛欢总给人摆脸色看，特别能装，这样的人居然能当老师。当然，这是他的想法。但他不知道明昀为什么要为丛欢出头。

这节课上的有些压抑，丛欢下课后回了办公室，把课本放在桌子上，又回了去，她要搞清楚张辉的意思。

张辉见丛欢来了，径直朝他这里走来，他笑了笑，仿佛早就知道丛欢会来。

“丛老师。”他笑着看着她，痞里痞气的，没有任何高中生的样子。

丛欢看出了他眼神中的轻蔑和不屑，他虽叫她老师，但一点尊敬都不含。

“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为了你才被弄回去的。”

“说清楚。”

丛欢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原本下课热闹的班级此刻又变的寂静无声，全都看着这场戏。

和明昀张辉一伙的李浩宇见情况有些不对，紧忙在旁边插话：

“丛老师，你别听他瞎说。”

丛欢看都没看李浩宇，还是盯着张辉，眼神犀利。

丛欢的气场在那里，张辉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算了，你就当我瞎说吧。”他随便摆了摆手，也不看她了。

丛欢突然笑出了声，面上无任何笑意，她冷冷的开口：“张辉，你就等着激我呢是吧。”

张辉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你不告诉我，等着我刨根问底，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就你知道，你就是想我难堪是吗？”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的起伏。

张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突然堵的慌，他看着她的眼，眼眸深不见底，她笑得眼波流转，是个勾人的狐狸精。

“是。”

他承认了，承认他就是看不惯丛欢，承认他的心思就是为了给丛欢难堪。

全班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响。

丛欢鼻子发出哼的一声，手搭在桌子的边缘，手指毫无节律的敲打着。

一声两声三声，在这教室显得格外的清脆。

“张辉，你是我的学生，我不想把话说的难听。”

她其实没生气，她也没在乎，和她无关的人和事都不会影响到她的情绪，她也不会因为这点事而生气，只是看起来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像是生气了一样。

“学生，你才比我大几岁？你只是个代课的。”

她又勾起嘴角，挑起了一边眉，对他说：“张辉，你是在我这里要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吗？”

他猛地看向她，她居然明白，她也就这样说了出来。

张辉算是班里的头儿，没人愿意惹他，就连老师对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丛欢来了之后，倒是一个正眼都不瞧他，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装逼。

丛欢猜中了他的心思，看着他惊愕的表情，缓缓地笑了：“张辉，你还是我学生。”

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她没细说。

她转身就走了，走的张扬而利落，没看周围所有人。

“操，他妈的，什么狗屁学生。”张辉低头咒骂，将书狠狠地摔向桌子。

周围的人仿佛还没缓过来，还向这里看着，张辉回头看向他们，拍了桌子：“操，看什么看。”

一群人回了神，坐到自己座位上，来回翻来翻去的。

不平静。

丛欢下午下班后出了学校，刚打开车门准备进去，看见李浩宇朝她跑来。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没动，两只手臂搭在车门上，看着他跑过来。

“丛老师…”他跑的气喘吁吁，话音有些颤。

丛欢没说话，习惯性的从包里抽出一根烟来，却发现将打火机落在了家里，顿了顿，又把烟放了回去。

“丛老师，就是你请假的那天，我们三个在一块走的时候听见赵河因老师说你的坏话了，我们当时也没怎么，后来赵河因老师上课的时候明昀和她发生了冲突，就顶撞了起来。”

他一口气说完，没有什么停顿，因为他觉得这里面确实有丛欢的因素在。

明昀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在他当时听见赵河因的话之后脸色就变了，他们都看出来了，但他当时也没什么行为，上课时赵河因没怎么他，只是像平常似的说了他一句，他居然就急了起来。

凭他们对明昀的了解，当然有这一份因素在。

“她说我什么了？”

“说你…你…”李浩宇说话支支吾吾的，没有看她。

“算了，别说了。”

“不是，老师，也不算坏话，就是和别人讨论你的缺点。”

丛欢笑了笑，笑得云淡风轻。怪不得，怪不得她进办公室的时候赵河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李浩宇看着丛欢没什么反应，有些不知所措。他虽也顽劣些，但对丛欢没什么看法。可是今天见她要吸烟，看起来又对这事儿没什么感觉，突然就觉得丛欢不一样。

“行了，我知道了。”

她摆了摆手，坐进车里。李浩宇也回了去，没再继续和她说。

她没恼，议论就议论，她一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她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说她也好，骂她也罢，再难听的话都听过，这又算什么。

她开车回家，进门脱下高跟鞋随便一扔，包包也被她随手扔在了沙发上，然后又直接躺在了沙发床上，四面朝着天花板，随意慵懒。

她躺了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坐了起来，打开茶几侧面的小抽屉，拿出了打火机，又从包里抽了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她刚刚就想抽烟，一直忍到了回家。

烟雾缓缓升起，丛欢在烟柱中微微眯起了眼，看着烟柱盘旋而上，先是浓烈后又趋向消散。

抽完烟后，又躺了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是陈放。

“陈放。”她没等他先说，自己就直接喊他了。

“你吃饭了没有？”

“还没。”

“好，那我一会儿去找你，家里有食材吗？”

“没有。”丛欢有点想笑，这么具有生活气息的东西她家里应该不会有。

“那我买点。”

“嗯，那我把地址给你发去。”

“嗯。”

丛欢挂了电话，将家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本就爱干净，不喜欢毛毛躁躁的感觉。

丛欢把所有的垃圾装在一个垃圾袋里，也没有满。她拿起钥匙，准备下楼去倒垃圾，刚开门，就看见已经抬起手准备敲门的明昀，她愣了一会儿，他也愣了一会。

四目相觑，着实有些尴尬。

明昀张口，打破了那份尴尬：“丛老师，你要倒垃圾？我帮你吧。”

丛欢回过神来，开口：“不用了。”

“没事，我帮你吧。”

他说完，伸手就要去拿垃圾袋，丛欢手臂往后躲了躲，抬眼看他：“我倒吧，你找我有事？”

她其实大概猜出来了，无非是被停课的原因。

明昀见丛欢的动作，也不再坚持，只道了个嗯字。

“那你等会吧。”她说完，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你可以进屋等。”

她侧了身，下楼倒了垃圾，又上来，看见明昀还是在门口站着，没有进去。

“进去吧。”

明昀跟着丛欢进了去，把门关上。

丛欢去卫生间洗了洗手，回到客厅坐下，看着明昀，明昀还在那里站着。

“坐啊。”她有些无语，搞得跟着她欺负他似的。

明昀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有些莫名的情绪上来，坐到沙发上，却没开口。

“说吧。”

“丛老师，张辉今天来找我了。”

“嗯。”

她答的不冷不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别听他瞎说。”他说话突然就有些语无伦次的。

李浩宇放了学后就去找了明昀，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当时他在酒吧打工，听完后直接就跑了这里来，连假都没请。

他不知道丛欢会怎么想，或者是误会什么，又或者是怎么想他。

“我不需要你为我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