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还没醒过来?”
肖尧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拄着额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嗯。”
“操!”
肖尧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
“你别太担心了,陈队运气好。”
李正进在旁边站着,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安慰自己。
“妈的,你说咱们在一块也好多年了,怎么大大小小的伤全让陈队给赶上了。”
“差不多得了,怎么要跟陈队死了的似的。“
“我他妈就是想不清楚。”
肖尧脸上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刚还想说什么,医生从病房里出来,走到他们面前,摘下口罩。
肖尧紧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医生......“
“病人没什么大事,不过身体各处都有轻微的擦伤,病人肺部也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所以导致昏迷不醒。”
“你确定没什么事?可爆炸......”
“我仔细检查了,除了刚刚所说的,确实没什么异常,具体的你要等病人醒了问他了。”
医生说完离去,留下肖尧和李正进二人面面相觑。
“我说吧,陈队可是被上天眷顾的人。”
肖尧不想听他继续废话,直接走进了病房里。
李正进耸耸肩,也跟了进去。
......
江河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
毕竟家里在江城也算名门望族,来来往往的人多,就像现在的场面,但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真正的祭奠,又有多少人打着悲伤的噱头来发展生意。
对,江家是经商的。
丛欢来到葬礼上,找到了江河的母亲。
她走过去,微微鞠了一躬,语气平静:“伯母节哀。”
江母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微微惊讶,带着憔悴的容颜:“您是?”
丛欢没介绍自己,直接从包里拿出了那封信,交给了江母。
江河写给这个世界的话。
“这是?”
江母的声音沙哑,双手缓慢的接过这个薄薄的东西。
“这是江河留下的一封信。”
“你……”
“伯母节哀,再见。”
话没再多说,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整个过程始终平静。
“丛欢?”
她没走几步,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停下,转身。
赵河因拧眉,她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像是刚刚哭过。
“你怎么在这儿?”
丛欢脸颊吸了吸,“江河是我的朋友。”
赵河因还想说什么,江母走过来:“因因—”
赵河因紧忙扶住虚弱的江母,神色担忧:“舅母,您还好吗?”
丛欢听到舅母二字,轻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怪不得,怪不得她知道自己有抑郁症。
丛欢再次颔首,转身离去。
她必须要把这封信交给江家,她不知道江家人知不知道江河真正的死因是什么,不管知不知道,她只是想告诉江家人江河的爱有多么无畏,有多么的高尚。
这是她永远也做不到的。
她出了礼堂,在停车场点了支烟,慢条斯理的抽了起来,她最近的烟瘾一直都是这么强。
“欢欢?”
江城可真是小,丛欢弹了弹烟灰,看着一脸惊讶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丛振生。
“江河是你朋友啊?”
从振生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看上去很英俊年轻,但眉眼间早就有了多年沉积的疲惫,该有的皱纹一道也没少。不过说实话,丛欢的长相还是挺随她这个爸爸的。
她嗯了一声,没看他,又将烟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以后还是少抽点烟吧,女孩子还是要在意自己的身体。”
他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苍白无力,更夹杂着对她的无奈。
他拍了拍丛欢的肩膀,继而转身离去,刚走没几步,他又扭过头来,对着她说:“有时间把男朋友领到家里来,见见。”
丛欢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五味杂陈。
她是恨他的,恨他和贺莹害死了自己的爷爷,恨他不尽父亲的责任,恨他让她从小遭受了太多的流言蜚语。
可他刚才对她说的话,对她的语气和表情,都让她觉得他和之前不一样了,让她觉得其实丛振生是爱她的。
这是错觉吗?
丛欢轻嘲一声,有些恍惚,怎么可能呢?
烟燃尽了,她驱车回了家。
“要不要给嫂子说一声?”
肖尧坐在旁边的病床上看着病床上还在昏迷中的男人,问了一句。
李正进说:“别说了,陈队肯定也不想让丛欢担心。”
肖尧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我出去抽根烟。”
肖尧说罢离开了病房,倚在医院门口旁边的一棵树上,漫不经心的抽了起来。他若有所思,连旁边有人靠近都没注意到。
丛欢纳着闷儿,怎么一天天的不是遇见这个就是遇见那个。
她朝肖尧脸前打了个响指,肖尧回过神,看见是丛欢,吓得指间夹的烟都掉到了地上,有些手足无措。
“嫂子怎么在这儿?”
丛欢心底朝范百丽翻了一个白眼,在回家的路上临时接到范百丽的电话,因为她提早回去却没告诉她,便让她去医院帮她要个之前住院的证明作为惩罚。
怎么还会有这么幼稚的人?
丛欢不再想了,问他:“陈放呢?”
面前的男人尴尬的笑了笑,手足无措的挠了挠头,“你说陈队,额......”
丛欢看着他的表情,心底的想法成了真。她从医院刚看见肖尧时,就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不然不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他。
“你们昨晚出了任务,是不是陈放出了事?”
“害!哪有什么....”
丛欢眼神沉了些,面前男人的动作表情实在是告诉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哪个病房?”
肖尧见丛欢脸上的表情严肃,不再藏着,心想反正早晚也得知道,便直接告诉了她。
肖尧看着女人挺直的背影,道了句“真是和陈队一个脾气”。
丛欢隔着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中的男人,吸了吸脸颊,打开门进去。
李正进听见门口的响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惊讶,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嫂子。”
丛欢眼神直接略过了他,望向她的男人。他躺在病床上沉沉的睡着,也许是太累了,他的眉始终紧皱,面容带着一丝疲惫。
李正进处在这里着实有些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开口说,“那什么,嫂子,你在这吧,我先出去了。”
丛欢轻轻的嗯了一声,表情还是那么平静。
李正进出去了,她定定的望着他,许久,她握住他的手,是凉的。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手的温度才会这么低。她记忆里的他手掌总是很温热,甚至滚烫。
她淡淡的勾了勾嘴角,似是轻嘲一般,昨晚,他还像她求了婚,没有任何的前戏和仪式感,就在床上,他向她求婚,可她还没来的及回应他。
她突然就有些烦躁,眼神来回的飘向病房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飘忽不定。
她心乱了,变得很乱。
她想大声喊出来,想把内心的这种晦涩的感觉驱逐出去,她憋得太难受了。
终于是妥协了,她闭了闭眼睛,许久后才睁开,手在陈放的手掌上来回的摩挲,她知道他没事,可他的手不该这样凉的。
“陈放,你知道的,我愿意。”
她盯着他的面庞,缓缓地说出,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
“你知道的。”
她突然就心酸了起来,却一滴眼泪也没掉,她不想哭,也不会哭。
募地,她缓缓站起来,沉重的吸了吸脸颊,转过身去,离开病房。
她见不得他这个样子。
打开门,肖尧和李正进靠在过道边上,见到丛欢出来,身体站直:“嫂子。”
丛欢停下,“嗯?”
“其实陈队他......”
“不用解释,”丛欢脸上堆起淡淡的笑意,“我想听他自己告诉我。”
肖尧见状,不说话了,李正进也沉默了起来。
“我先出去,你们有事可以叫我。”
丛欢侧身准备离开,被李正进叫住:“嫂子不陪着陈队了吗?”
“我只在医院外待会,一会就回来。”
见到丛欢离开,肖尧锤了李正进一拳:“你那话什么意思?”
李正进耸耸肩,“我总觉得咱这嫂子没那么爱陈队。”
“你管得真宽。”
李正进白他一眼,进了房间。
丛欢站在之前肖尧在的那个位置,做着和肖尧一样的动作,不顾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女人不能抽烟?
她耸耸肩,弹了弹烟灰,又若无其事的抽了一口。
天还很蓝,风是凉飕飕的,天变冷了。
她看着这辽远的天空,眼眸暗了暗,轻轻说,我愿意的,可是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怎么办,像上次一样。
我不想承认,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真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但是神色还是那么平静,可她看起来一点生气也没有。
花开的再好,也经不住多次暴雨的折磨。
所以,我早就垮了,早就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