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中。
鎏金珐琅九桃镂空小熏炉里悠悠袅袅的飘着沉香那令人沉醉的香气,偏殿四角都摆着冰盆,穿着翠绿薄衫的宫女不时将融化完的冰水倒掉重新换上冰块,这般奢侈的行为让宽敞的大殿一直都保持着凉爽宜人的惬意。
安贵妃慵懒的坐在竹塌上,一手拿着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另一手则拈着枚乌黑剔透的玉石棋子把玩,白皙如玉的手指与上好的墨玉黑白分明,仕女的古雅幽静中便带了分清透明澈的灵气。
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一时,一个端庄秀气的宫女捧着个小托盘迈步进来。
“这么去了这么久?”安贵妃扫了一眼托盘里的黄地绿彩刻莲花纹盖碗,轻轻放下手中的团扇,声音如清风拂面,好不动听。
那宫女正是安贵妃宫中的一个大宫女,唤作锦书的,闻言迟疑了一下,动作明显有一个停顿。
“御膳房的人为难你了?”安贵妃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慢斯条理的拿湿帕子擦着手。
锦书一下子跪倒在地,叩首道:“都是奴婢没用,去的晚了,让淑贵妃娘娘宫里的莲心占了先。”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锦书不敢隐瞒,如实道:“按规矩贵妃主子们的灶台是不准挪用的,可是今儿去为主子炖银耳羹的时候,发现主子的灶台被占了,奴婢就问守在灶旁的莲心,她说是皇上许的,淑贵妃娘娘身体不适,太医院开的药和补品极多,皇上知道了就特准先紧着淑贵妃娘娘吃药……”
安贵妃眼角抽了抽,笑容却是不变,一手揭开盖碗,笑道:“这怎好怪你,既是皇上开口了,本宫别的不能,也该为淑贵妃姐姐尽份心才是,你起来吧,走这么远的路也累着了,桌上还有盅酸梅汤就赏你了。”
“谢娘娘。”锦书感激的端着酸梅汤下去了。
等殿中只剩下了安贵妃一个人了,她脸上的笑意才缓缓收敛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将盖碗里炖的极漂亮的银耳羹全部倾在了脚边的青瓷唾盂里,这才嫌恶似的又擦了擦手,缓缓站了起来。
“你还想让本宫收敛么,瞧瞧,本宫的忍让似乎并不能让那个贱人有所收敛呢,再不动手,皇上半月不曾踏足重华宫,安贵妃失宠的消息就要传遍深宫了。”
下一刻,重重宫帷后面就走出一个其貌不扬的管事姑姑来,对着安贵妃行了个屈膝礼,面色依然一派平淡,道:“贵妃娘娘,您又何必与一个庶女计较这么多,皇上虽力排众议破例将其升为贵妃,可这也是顶了天了。”
“这些年我哪天不这样安慰着自己,可这是自欺欺人你懂吗?皇上当年做皇子时被皇后打压的狠了,对女子还就稀罕和他一样不是嫡出的,多少恩宠给了毓庆宫那位,要不是当初娘安排了你进宫,恐怕我连璟儿都保不住……”
“娘娘,哪怕是为了四皇子您也要忍下去,毓庆宫那位瞧着现在风光,其实什么都是虚的,她那身子在闺中就被嫡母下了寒霜草,老太太打听得清清楚楚,是从月信未来之时就天天下在饮食里,到进宫足足下了五年,凭她是仙身也别想生出孩子,没有儿子又那什么跟您斗?”
安贵妃心烦意乱的复又拿起团扇,恨声道:“你糊涂了不曾,她嫡姐生的儿子皇上早过继到她的名下了,玉牒上那就是她的亲生儿子,当年我顾忌着那么多只手伸过去都没让那孩子夭折,担心后头有皇上的影子便没敢动手,早知道现在那孽种会给璟儿造成这么大麻烦当初拼着降位失宠也要动手才是。”
史氏安排进来的俞姑姑笑了笑,道:“只要不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那就有的是空子可钻,况且现在实在是没有必要动手,庶女就是庶女,进了宫仗着皇上盛宠还是没改掉那副小家子气,以为霸着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殊不知她越这样五皇子在外头越受拖累。”
安贵妃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刚才只是这半月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还有见着母亲安排的人便有些忘形,这会儿早已恢复到这宫中唯一能与淑贵妃抗衡的宫妃模样,眼睛一亮,道:“你是说——”
越想越觉得形势大好,面色也愈发红润起来。
俞姑姑见自家主子重又恢复了斗志,心中也是高兴,想了想又走近了在安贵妃耳边轻声道:“娘娘,老太太带信进来,让您一定得为四皇子殿下拉拢程家,最近蒋家动作频繁,蒋家和程家又是姻亲,万一让程国公府倒向五皇子一派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安贵妃把玩着手中那枚墨玉做的棋子,想想这还是自己刚入宫时皇上赐的,眼中不由染上几分晦涩,闻言皱了皱眉头,道:“这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上次皇上流露出那种意思我就召了家里的几个女孩子来瞧,三弟家的那个嫡女倒是好颜色,身份也是足够,配程家老二倒好……便是老夫少妻也好,这才可人疼。”她抬头看了看丝毫不觉得惊讶的俞姑姑,挑眉笑道:“母亲也是这么想的吧。”
俞姑姑含笑着行了个礼,赞道:“娘娘果真冰雪聪慧,便是这个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出门女哪有进门媳亲,程家二爷武夫一个,得了那般小娇妻定是千娇百宠的,哪里不会向着咱们定远侯府。”
“就是竹姐儿年纪还太小,虚岁才十二,恐怕皇上是不肯赐婚的,况且这蒋家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虽说蒋家老太太不待见淑贵妃,可为着自己死去女儿留下的儿子总要尽心尽力的,万一抢先找个族中女儿嫁给程二爷怎么办?”安贵妃扔下棋子,任它滚落到地上,染上灰尘。
“娘娘,您忘了慈宁宫的那位了。”俞姑姑提醒道。
“是了。”安贵妃笑着拍了下手,接口道:“太后也没多少日子了,到时候又是国孝,可不正好。”
解决了心里这么些天的郁涩,安贵妃一下子轻松起来,娇笑道:“那还要先提醒一下母亲,紧着把家里面的几个适龄的姑娘都嫁出去,嫁好了或多或少也是助力呢,可别拖到国孝都拖成老姑娘了。”
俞妈妈宽慰道:“放心吧,老太太早相看着呢,误不了事儿的。”
“还有最近蒋家不是借着给五皇子找侧妃的名头拉拢了不少贪心的么,看来得想法子透给皇上知道……”安贵妃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滑嫩的脸颊,脸上勾起一抹媚笑,是时候去毓庆宫探望那位多病娇弱的“姐姐”了,“来人,本宫要沐浴。”
殿外的宫女应声下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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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的针线房实在是十分给力,没过多少日子,德园的大小丫鬟婆子就换上了新的夏衫,大丫鬟都是水蓝色的,二等丫鬟是湖绿,三等的则是杏子黄,余下媳妇子和婆子倒是不固定,主要是不可行,你让小学生初中生穿校服还可以,高中生也勉强凑合,可大学生谁还乐意穿校服啊,自是希望从衣着打扮上显示出自己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来……咳咳,扯远了。
碧纱橱内,杜氏正和雨竹坐在一起做针线,帘架上的帘子钩纤细精致,妥帖的勾着轻软细薄的轻纱,绦环上做着精细的雕刻,格扇心装着薄的似乎透明的苏绣五美图,再加上坐着安静做针线的两个女子,简直如同画中一般,来往端茶打扇的丫鬟都不自觉的放轻了步伐,唯恐惊扰了这一幕。
“二妹妹怎么生的这般手巧,嫂子闺中还自得自己手艺出众,现下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手笨了。”杜氏苦笑着拿起两人绣好的牡丹图放在一处,左右对比,更显得雨竹的绣品鲜亮有灵气,那牡丹似乎都能嗅出香来,实在是巧妙的令人赞叹。
“大嫂子快别夸我了,本来妹妹打小就不爱学着费眼睛耗神的,实在是母亲督促的严厉,后来又遇上名师,运气好罢了。”雨竹该谦虚的时候还是很谦虚的,白皙的手连连摆着。
“竹妹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绣的好便是好,还怕嫂嫂向你打听绣法不成?”雨竹微微一怔,忽然瞧见雨兰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俩抬着绣架的丫鬟。
雨兰慢斯条理的坐下,整理着丫鬟放下的绣架,笑道:“嫂子和妹妹做绣活也不喊上我,我的绣活儿虽说比不上竹妹妹可也还算拿得出手呢,也不用这般嫌弃呀。”
杜氏尴尬的看了看雨竹的脸色,讪笑着开口:“妹妹莫开玩笑。”
“兰姐姐一来就好大的酸气啊,既然来了就一起做活儿吧,绣花可不是用嘴的。”雨竹见杜氏不知如何答话,便知她还没有摸透雨兰的性情这才有些无措,实在看不过去,便出声解围。
这个庶姐实在是个棒槌,虽然前段时间老实了一阵子,可不知上次又被红豆撺掇了什么,又隐隐有些旧态复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