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鸿靠在软垫上,额前散着几缕湿漉漉的碎发,微卷。
一碗参汤服下,苍白的容颜终是有了一丝血色。
他的身上裹着新做的狐皮大氅,雪白的狐狸毛衬的他容颜似画,一身气质宛若谪仙。
并不是绝顶惊艳的容颜,也被这一身气质生生给贴上了无与伦比的标签。
琥珀色的眸子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好半天后才吭了一句,“我不会纳妾。”
苏贵妃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树上栖着三两只乌鸦,在嘎嘎的叫着。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执拗,非要娶温仙瑶不成?”她牙根儿都是痒痒的,“本宫从未强迫过你什么,唯这一次,我管你是娶妻还是纳妾,都必须要把温枯那丫头带回来,只有她在,你才能……”
说到这里,苏贵妃的声音低了几分,她这辈子唯一做的坏事,估计就是将那个素未谋面的丫头往死路上推了。
可作为母亲……她又怎能眼睁睁的见着儿子死呢?
所以她在心里决定好了,在温枯活着的岁月里,一定要好好对那丫头,若不然她的良心真会疼一辈子。
她还在喋喋不休,顾惊鸿却没什么表情,好似完全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以至于他说‘她只能为妻’的时候,苏贵妃都跟聋了似的。
顾安宜在一旁都不敢说话了。
苏贵妃说了一大堆才注意到顾惊鸿的那句话,却又是下意识将这个‘她’字理解成了温仙瑶,气的她差点一巴掌拍在顾惊鸿的脑门儿上,可一看宝贝儿子那泛着病态白的容颜时,硬是没下去手。
顾安宜,“……”自家母妃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脑子有点问题。
能在这偌大的后宫中杀上贵妃的位置,稳坐他那皇帝老子心中第一位,也不知是运气还是真爱。
……
温府,暖翠阁。
温枯回来后,洗了个热水澡,九月的夜已是极寒凉,淋了一天的暴雨,寒气直往骨子里钻。
以至于她洗完澡后,原本滚烫的热水都已凝了冰。
她的睫毛很长,浓密且根根分明,睫毛上沾了水珠,此刻都已化成了霜。
她怕冷,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只因前世被囚于极寒幽冥之中,魂魄受尽寒气侵蚀,种下了根深蒂固的烙印。
所以她必须修火道,用以维持这具身子的平衡。
红莲业火是最好的选择。
这世上之人大多修仙道,温枯却从未走过那一套修炼之道,她修的是邪道,走的自然也不是平常路,那九幽石当然测不出她到底是有怎样的力量。
红莲业火……共有九层,到第九层时,便拥有足以焚烧世间万物的力量。
前世的她用了三万年的时间修到了第九层。
而如今从头来过,就差一个未婚夫的精魂,便入第二层了。
顾惊鸿的斗篷已经被云娘洗干净挂了起来,屋里生了一盆炭火,她守在一边睡着了。
温枯出来的时候,绿柳与红翠两个丫环赶紧迎了上去。
“二小姐,这碗热鸡汤您趁热喝了吧。”绿柳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她的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算上温枯的话,温府共有五位小姐,温枯刚好排行第二,她也仅仅是比温仙瑶和温仙乐两姊妹早出生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温枯瞥了一眼,指了指屋里的旧桌子,“放那儿。”
旧桌子上还放着秦嬷嬷送来的枣糕。
绿柳却是端着鸡汤往她跟前凑,“二小姐,这鸡汤得趁热喝才行啊,您身子骨这么弱,一定要多补补的。”
那个叫红翠的丫环也赶紧说道,“是啊,以前乡下没有这些好东西,可咱们温府不一样啊,一定会把二小姐养的白白嫩嫩的。”
温枯面色沉冷,“听不懂我说话?”
两个丫环愣了一下,心想要不是二夫人吩咐,我们才不会来这鬼地方‘伺候’你呢!
又穷又凶,还是个天煞孤星,凭端惹得一身晦气!
不过就是个普通人,还真把自己当结丹期的修士了?
可表面上她们并不敢违逆温枯,只得装乖。
靠近温枯的时候,就跟靠近一个大冰块似的,两个丫环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眼底满是探究。
“今儿早上的粥不错,明儿起记得每天都做。”
旧木桌边,温枯手中拿着汤勺,轻轻的搅着那碗鸡汤,鸡汤炖的挺白,表面浮着一层淡黄色的油沫,鸡肉炖的酥烂。
她冷不丁的一提粥,两个丫环莫名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目光。
“只要二小姐喜欢就行。”
恭恭敬敬的回她,生怕被看出点什么。
粥里加了粹灵散,那可是比黄金还贵重的东西,她还想每天都吃到?脸可真大!
温枯只是搅着鸡汤,一口都没喝,“院子里的杂草,你两记得除干净。”
两个丫环,“?”
温枯,“做不了就换能做的人来。”
绿柳赶紧说道,“自然能做,二小姐的什么吩咐我们都能做的!”
她们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若是被温枯赶走了,二夫人那里她们可交代不了。
温枯,“好了,可以去除草了,睡醒后我不想在院子里看见一棵杂草。”
两人,“!!!”
外面电闪雷鸣,她就不怕她们被雷劈死了吗?
可对上温枯那阴沉沉的目光时,两人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只得硬着头皮出去。
直到两人滚出去后,温枯的睫毛才动了动,盯着那碗鸡汤笑的阴恻恻的。
她得夸夸赵纤梅,什么事都精打细算的,瞧,早上用粹灵散,晚上就来避子药。
这药味道很淡,量少,就算是一般的医师也轻易察觉不出。
正常女子只要喝上几次,这辈子都别想怀孕。
这是在未雨绸缪呢?
不出意外,接下来好几天,她都有鸡汤喝的。
只是在她面前用药,到底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论用药,谁比她狠?
唇角的冷笑未退,舀了一勺鸡汤送到嘴边,却是一口都没碰。
最后只是拿起了一旁的枣糕,咬了一口。
又硬又涩,很难吃!
温枯面无表情的咀嚼了几下,咽下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