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莉蒂西娅配合了这群纠察队员,对方倒也没有为难她,做出诸如为她戴上手铐之类的举动,让她还算勉强得体地离开了课堂。
外面的街道上,早已有一辆警用魔导机车等候,莉蒂西娅被要求坐在关押囚犯的车厢里,几名黑袍人坐在她的周围将她团团围住,就这么一路驶向了霍普金森区的帝国裁决厅。这一路上,她始终保持着沉默,再没有说出过半个字。
随后迎接她的便是昏暗的羁押室。这里甚至比外面街道上还要寒冷,体感气温几乎接近于零度,她身上的长袍显然不足以完全抵御严寒,但她依然端坐在钢铁长椅上,微微低着头,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神色中却有几分灰暗。
纠察队员们离开了,周围恢复了寂静,除了极远处走廊尽头的守卫以外,这里再也没有别人,只有寒冷和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她目光停留在胸前那枚不起眼的挂坠上,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啊。”
她仿佛喃喃自语道。
周围很安静,莉蒂西娅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又过了许久……
莉蒂西娅忽然把挂坠拿到眼前,仔细盯着它看。
就这么看了几分钟。
最终,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希格露恩……女士,您难道还没有意识到,我现在需要您的帮助吗?”
这次的呼唤终于得到了回应,只听几秒种后,莉蒂西娅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噗嗤”的轻笑,随后出现了一个清亮的女声。
“我还以为你会坚持自己解决问题,坚决不向我求助呢。”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能听见我对你说话!”莉蒂西娅愠怒道,“但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你应该知道我是无辜的。”
“但我也能感觉到你在害怕,既然你是无辜的,那么你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我是半精灵,这个理由足够了么?”
“让我想想,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一名半精灵来到学园都市以机械工程闻名的大学就读,还专门选择了与兵器制造有关的专业和导师,这的确是一个十分值得怀疑的行为。但我总觉得,除此之外,你还瞒着些什么?”
“……”
莉蒂西娅沉默了片刻,随后重新看向挂坠。
“你是对的,希格露恩女士,我的过去并不怎么光彩,我曾为守望者组织服务。虽然这早已成为历史,但如果被学园都市的人证实了这一身份,我依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些天我始终有些心神不宁,就是在担心这件事。”
项链里的女声听完,用略带倦懒的语气道:“原来如此,你初次见面时展示出那粗糙的精灵剑术,原来是从那种地方学来的。我早该猜到的,什么血脉力量,什么为战斗而生,除了那些不成器的精灵后裔搞出来的窝囊组织外,也不会有别的了。”
莉蒂西娅却是有些惊讶地反问:“主人没有向你介绍过关于我的一切吗?”
“他没有说,我自然也不会问。不过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因为这说明,你的过往历史在他眼中也没什么好特别在意的。”
“是的,我很高兴。”莉蒂西娅点头,转而轻声道,“但现在的问题是,你能够在不麻烦主人的前提下,帮我摆脱困境吗?”
“这再简单不过了,你显然严重低估了少主目前在托斯卡纳的影响力,我要是愿意的话,你根本就不会坐上那辆运送犯人的囚车。”
“那为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你被举报得很蹊跷吗?”
“……”
又是片刻的沉默,莉蒂西娅忽然惊讶地睁大双眼:“难道说?!”
挂坠里的女声讥笑道:“呵,真是个傻姑娘,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吗?你觉得有谁会无聊到专门调查你的底细,然后用这个作为证据让纠察队上门抓你?否则你该不会以为学园都市里的纠察队是一帮整天没事找事的家伙,随便收到一封举报信就大摇大摆抓人吧?要知道,抓人抓错了可是要负责任的。”
“所以说,纠察队并非只是怀疑我,而是已经有了我的确凿资料……可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家伙专门调查并举报我,仅仅是为了对我进行报复么?”
“谁知道呢?但一个有罪的阶下囚,显然比一名受到学园都市保护的公民更好对付,你觉得以目前北部帝国与守望者组织的关系,一旦你的身份被落实,将会有怎样的结果?反正到了那时,百口莫辩的你,命运就不再由你自己掌控了。”
莉蒂西娅若有所思:“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
“倒也不必做到那种地步,引蛇出洞总是要付出风险和代价的,要是让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你的那位主人恐怕会对我有意见的。你所要做的,只是来过这里,这就已经足够严重。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根本不用我们亲力亲为,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搞定。总而言之,到时你就好好坐着,什么都不用干,把一切交给我就好还是刚才那句话,你对你的主人一无所知,他如今背后的力量……算了,这事不应该由我来对你解释。你如果想要知道,就自己去问他吧,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对你隐瞒。”
“……我明白了。”
结束了与希格露恩的谈话之后,莉蒂西娅继续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等待,姿势看起来和最开始没时什么不同。
但区别在于,她再也不感到害怕。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伴随着远处大门的刺耳声响,几名警卫带着纠察队的成员进来了。没过多久,羁押室的大门被警卫打开,但纠察队员们并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单独进来了一名人高马大的女警卫,并对莉蒂西娅指了指羁押室角落的小房间。
紧接着,这名警卫用冰冷的口吻开口。
“你会受到帝国法律的平等对待,但在这之前,先跟我进去配合搜身,我要确保你没有携带任何影响审问的物品。”
莉蒂西娅并没有做对此出回应,因为已经有人帮她做了。
女警卫的话还没说完,莉蒂西娅胸前的挂坠便亮起了元素光芒,瞬间形成了数道扭曲的光柱,并飞快在她身前凝聚成人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外面的几名纠察队员,身为魔法师的它们在冲入羁押室的同时,也飞快掏出了别在腰间的法杖和魔法剑。但下一刻,伴随着数道肉眼可见的定向元素冲击,这几名纠察队员的身体如同风中落叶般飞快后退,被拍打并死死压制在了羁押室的墙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至于那名目睹着元素冲击擦面而过的女狱警,早已被眼前浓郁的元素光泽吓呆了直到眼前的光芒逐渐褪散,露出了光芒之下一具如同艺术品般的银色重装铠甲战士时,她才下意识完成了吞咽的动作,额头上滴下了一滴冷汗。
“愚蠢的家伙们。”
铠甲没有开口,但低沉的声音却回荡在羁押室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面对你们的无理要求,莉蒂西娅小姐保持了绝对的克制与配合。你们曾有两个多小时来查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蠢事,但你们的狂妄自大让你们没有这么做。接下来我们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但十分钟之内,我希望见到你们的最高长官。”
话音落下后,铠甲战士退后一步,缓缓化作光芒消散,回到了莉蒂西娅胸前的挂坠里紧接着,几名仿佛被钉在墙上的纠察队员也纷纷摔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此时此刻,他们的目光中全部都带着恐惧,因为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刚才那种无力反抗的压迫感有多可怕。很快,其中一名队长模样的黑袍人站了起来,对着仍坐在长椅上的莉蒂西娅微微行了个法师礼,随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其余几名纠察队员则分散开来,仿佛守卫着王座般站在长椅两侧的墙边,一时间空气中安静到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目睹着一切的莉蒂西娅心中不无惊讶,但毕竟她知道挂坠里的“希格露恩女士”是精灵族神器的复制品,能够做到这种事情,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也正因如此,在整个过程中,她都保持着泰然自若的神色,尽量配合着希格露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莉蒂西娅注意到,不远处的那名女狱警头上仍在冒汗,甚至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显然作为普通人的她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与恐惧中。于是莉蒂西娅便轻笑道:“你先出去吧。”,对方则如蒙大赦,踉跄着跑出了羁押室。
至于那些身为魔法师的稽查队员们,此时脸上的表情则相当古怪,除了神情紧张之外,还给人一种充满憋屈与便秘的感觉。
但莉蒂西娅肯定是不会把他们也放出去的,毕竟就是这群人将自己抓了进来,还把自己晾在这里两三个小时。
还没等到十分钟结束,远处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有许多人在奔跑。果不其然,走廊尽头的大门很快涌进来了一大群人,其中有些是身穿黑色长袍的纠察队成员,更多的则是帝国裁决厅的长官们。
很快,羁押室的大门外就变得人潮汹涌。
几名身穿裁决官制服的人快步走进羁押室,齐刷刷地向莉蒂西娅行了个贵族礼,随后为首那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低头轻语:“我是裁决厅的执行长莱斯特,这里的最高负责人。莉蒂西娅女士,我们已经查明了一切,这只不过是个误会。在此我谨代表霍普金森区帝国裁决厅对之前的莽撞行为向您致歉,还望能够得到您的宽恕。”
莉蒂西娅吃惊地睁大双眼,在这样的氛围中,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力量与地位的强大,会为事物的发展带来如此……不一样的变化。
而下一秒,方才铠甲战士的低沉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想要得到宽恕,你们必须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它说道。
“我以性命和荣誉保证,绝对不会!”
那名老裁决长官连声回应道。
低沉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再次响起。
“以及,我们还缺少一个交代。”
“我定会亲自查明真相。”
“那么,就让莉蒂西娅小姐决定,你们是否还要付出额外的代价吧。”低沉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便消失无踪。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了坐在羁押长椅上的莉蒂西娅。
“……我渴了。”
她想了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