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老太太睡下了，您还是先回吧。”，芮雪掀起帘子说道。

唐敏一愣，老太太从没有午睡的习惯，这分明是转个弯得不见她了。

说起来，老太太算是唐敏的表姑母了，不过是个远房亲戚，从前不大来往。唐敏嫁进张家后，老太太自然也没多照付。

张家一共有四个儿子，唐敏嫁给了第三个，张天旭张三爷。

唐家本是在离得这京城十万八千里的邕州，两家本无缘的。这姻缘还是由于上头两位老祖爷牵来的。张家老祖爷一回儿去邕州那一带时遇了土匪，幸得唐家老祖爷的搭救才得以活下来，就许下了以后做姻亲的承诺。

于是唐敏不过三岁时就知道自己终有一日要嫁到张家三房去。

成婚的这三年，她却是没见过自己这位丈夫一眼。

“老太太知道我为何而来吗？”唐敏往里头看了一眼，屋里头的纬纱后头分明就坐着人的。

芮雪侧身挡了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轻声说道，“老太太打定主意的事儿，三太太就认了吧，何苦惹恼了老太太？”

这是老太太铁了心的意思了，无论唐敏再说什么，只会讨了嫌去。

“劳烦你了。”，唐敏笑着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外头尚且下着雪，芮恩替她撑起了伞来，雪落在油伞上“窣窣”作响。

“老太太这是铁了心了。”芮恩说道，一双凤眼滴溜溜地转着，“怎么说，您和她也算是姑侄，年年纳妾分明是打着您的脸。”

唐敏未说话，只是浅笑着拢了拢自己的斗篷。

芮恩早就待腻了三房，平日里油水少不说，就是同位芮字辈的一等侍女，除了芮雪在老太太屋里，张家的哪个不得房里爷们儿的眼，胭脂水粉的从不稀缺，偏是她，呆在个全是女人的三房。

于是她总是盼着出错，能被这位三太太赶去别房去，可偏偏她怎么无礼，这位太太就像是不知道似的，日子久了倒是养得她有时候口无遮拦的。

芮恩又说，“既然老太太不肯见您，又不松口。您何不去大太太房里说说看去？老太太素来是听她的。”

大房的那位是个聪明的角儿，老太太平日里最是喜欢，大房膝下儿女又多，大房的爷们儿也是重视大太太的很，这么一来，张家倒是让这位大太太当了主儿的。

“年关了本就事多，大太太又为着几位姐儿哥儿年后上学的事烦心着，我去劳烦她做甚？”唐敏轻声说道，“不就是再纳房妾吗？老太太既然铁了心的有这么个意思就随她去，我也不折腾了。”

说来也怪，三房的爷们儿几年不回来，老太太倒是给房里纳了不少妾，如今已经得了五房姨太太，今年再纳一位都是六房了。

唐敏倒不是怕人笑话去，只是可怜那些个女人和她一起守活寡似的守在三房。

“三嫂嫂。”迎面来的是个泼辣户儿，张家的四太太，四爷从前是个只知吃喝嫖赌的，娶了四太太后倒是收敛了许多，顾起家来了。也不难怪四爷听话了，这位四太太可是耍得一身好功夫，哪个公子哥儿吃得住。

唐敏笑着回应道，“四太太。”

唐敏却是不大喜欢这位四太太，性子虽直爽，说话却是没个把门的。

“听说老太太又要给你们房纳妾了？”四太太讥笑着，“真是，又没个男人在的，娶这么多妾干甚？还不如认个儿子来。”

唐敏点了点头，“四太太要去老太太屋里请安吗？方才芮雪说老太太睡下了。”

“是啊，四爷昨日带了些古玩，我想着拿去给老太太把玩把玩。”

四太太身边的芮梅笑着将古玩递过来给唐敏瞧了瞧，四太太拿了一串珠串，“三嫂嫂拿去耍耍？”

那的确是极好的成色，唐敏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些，多谢四太太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三房里能有什么事，每月拿着固定的例银，有的也只有几个女人拌嘴的事儿，却也不关唐敏的事儿，唐敏从来都是避开那几位姨太太的闹剧的。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唐敏的搪塞，四太太却像是不知道似的，吐珠似地说着，“你能有什么事？爷们儿都不在家的。”

芮梅眉头一跳，拽了拽四太太的斗篷，四太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唐敏依旧笑着，却不再搭话，侧过身子绕过了四太太。

“三嫂嫂，无事来我房里说说话。”四太太在后头喊道。

“四太太分明是嘲讽我们三房没爷们儿在，都是正房太太，您就这么由着她说去？”，芮恩轻声在唐敏耳边说道，方才她听了这会儿，心里的火早就窜上来了，若照她想的，非上前好好说道一番。偏唐敏是个好性子，一句难听的话也不曾说出来。

“本就是事实。”唐敏微微昂着头，绕是风雪再大也不见她低头半分，“老太太要给房里纳妾少不得支出些银子去，今年几位姨太太的赏都紧着些吧。”

姨太太的赏都紧了，更别说手下几个丫鬟了，芮恩微微皱眉，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嘴上倒是没说什么。

“六姨太进门也得指个人去照料。”唐敏又说，“院里你看看哪个丫头机灵就指过去。”

唐敏的这一句话倒是让芮恩急了，为了缩减房里的用度，三房统共那么几个人。偏偏姨太太多，眼前的三太太不愿意麻烦老太太去，都是让自己房里的丫头去照顾姨太太，如今再指派一个人去照顾六姨太，芮恩在三房的活又重了几分，“太太，咱房里人不多活又重的。”

唐敏侧头看向芮恩，轻笑着说，“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过年关买丫头麻烦，你们再苦几日，我多给你们些例银，好吗？”

其实也就芮恩觉得活重，唐敏是个不喜欢麻烦人的，三房里的活也不多，不过是洗几个姨太太衣服麻烦些。

偏偏唐敏拿着例银来赌芮恩的嘴，实在是叫芮恩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实在不是小的怕累。”芮恩说道。

“我知道。”唐敏依旧笑着，她总是这样，从来就是给人觉着没脾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