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进中木木地走到她面前。

“我和你说啊，我给你带了绿豆糕，可好吃的东西啦。我最喜欢吃啦。”韩术清打开食盒，“你尝尝。”韩术清说着拿起一块就往马进中嘴里塞。

马进中接过那块糕，咬了一口。

怎么说呢……除了皇宫里，别处没有绿豆糕，这是马进中第一次吃绿豆糕，甜甜的，软软的，又不粘牙……

“是挺好吃的，比军粮好吃多了。”马进中想着。从八岁起，他便跟着父亲上了战场，在那个别的孩子还在玩泥巴的年纪，他天天训练的满脸泥巴。更让人受不了的，是难吃的军粮。

“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

她只管称赞着绿豆糕。马进中倒觉得这个公主傻乎乎的。她和他只见过一面，便和他这般亲近。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竟被她发现了。

她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指着他说：“你笑了？!好好看唉！”

马进中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是最配的吗？”韩术清天真地说。马进中摇了摇头。

什么东西最配……难不成是钥匙和锁？

“将军和公主最配了。”她咬着手指，舔了舔道。

“将军和公主是东西？”马进中忍不住问。

“将军和公主……难道不是吗？”

真是个傻公主啊。马进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马进中没在这待很久。

没过几个月，皇帝又发动了对漠北的战争。马进中要走了。

“进中兄，保重。”韩步原在和他道别。一旁的韩术辰也道：“师父，保重，有时间再来教我剑术。”

马进中点头。

马进中一离开，最不舍的人就是韩术清了。她一听到马进中要走，连哭带闹，谁劝都不好使。

“你皇兄我要走，你恐怕都没难过到这种程度吧。”韩步原翻白眼，刀子嘴豆腐心，还给她擦眼泪，“你要是那么不舍得，不如跟去？”

韩步原也就随口一说，韩术清竟当真了。

心生一计，韩术清偷偷换上了宫女的衣服。溜到离军队很近的墙后。

“公主，不行啊，你不能这样。”宫女在她耳边小声说，想阻止她。

“嘘。”韩术清将指抵在唇上，示意宫女不要说话，“我不管，我非去不可。不然我会相思成疾，死掉的。”

宫女笑了。十四岁的少女，哪懂什么叫相思成疾啊。

“还有，你不许告诉他们，我偷偷溜出来的事。不然，不然……”韩术清半天想不出什么来，随口而出，“不然我要你好看。”

士兵们各个神情严肃，站立笔直，马家军，必然是个虎狼之师。当然，韩术清是不会理解，他们的神情，包含着一去不复返的豪情和感伤。

乘人不备，韩术清躲进了军队的一只放衣服的箱子里。

箱子里很黑，还有点闷。许久，她感到箱子被抬了起来。

“这箱衣服怎么这么重的？”韩术清听到外面有人说。不过没关系，韩术清从来就不在意自己的体重。

躲着躲着，术清竟然睡着了。这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

她醒来后，不知外面的情况，不过好像是停下了。太闷了！再闷下去，一国公主便会闷死在这箱子里。到时候……到时候史官会怎样记载？震惊！一国公主被发现时，已闷死数天。

韩术清便偷偷打开了一条缝。本想透透气，顺便看看外面的情况。结果……看到的是一个男的正解开他的腰带，脱衣服，还没露出背，韩术清就慌忙关了箱子。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非礼勿言。

好巧不巧，她钻进的，正是马进中的箱子。此时，箱子已在他帐中。

马进中敏锐，听到了声响，忙穿好衣服，向箱子走来……还顺带拔了剑。

“呛——”地一声，马进中打开箱子，把剑架在了她脖子上，动作一气呵成。韩术清只觉耳边有寒风掠过，脸便碰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术清不知所措，尴尬地看着他，然后解释道：“那个……我不是……我没偷窥你……”望着马进中怒气未消的眼，安慰道：“我不是刺客。”

这傻公主反倒安慰起人来了。

马进中也有点震惊，她居然跟了出来，还躲在了一个箱子里。

现在已经到了燕山。

“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好吗？我很乖的。我保证不会惹事。我保证不会拔马尾。我保证不玩你的剑。我保证……”

她是把所以要干的坏事都想好了？

“带换的衣服没？”马进中好似心软下来。

“没……”

马进中为她找来了自己最小号的衣服。第一次穿男式衣服，她无计可施的样子显得那么可爱。他帮她穿好，她玩的不亦乐乎。马进中无奈摇头笑笑。

帮她梳了个男式发型，马进中欲离开，韩术清慌忙拉住他，说：“你去哪？”

“出去睡。”马进中像是受了炮烙之刑，快速甩开她的手。懂事后，他便在战场上，从未被异性碰过。

“那你别把我来这告诉别人好吗？”韩术清眼里像是有星星，根本不容马进中拒绝。

“……”

“求你了，父皇知道肯定会打断我的腿的！”

马进中笑了，竟轻抚她发丝，说：“人人皆知皇上最宠鹤门了，怎么会打断你的腿。不过，公主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是军营里不比皇宫，公主……”

“我就当你同意了！”

军营里不比皇宫，可没你爱吃的绿豆糕，傻公主。

与此同时，皇宫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公主不见了！莫不是被漠北的秘密特工抓走当要挟大昭的人质了？！

“一群废物!连一个活生生的人都管不好，如若公主有半点差池，我拿你们是问!”皇上大怒。一旁的丽妃也很着急却不敢吭声。

这边韩步原和韩术辰虽然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知道这丫头跑哪去了。回来一定要打断她的腿!

“皇兄，你说阿姐她会去哪里？”韩术辰问。

韩步原定神思考思考。忽然间想去了几日前他说的话，如醍醐灌顶：“不会吧！她来真的！”

韩术辰摸不着头脑。

马进中出征了。

没有了马进中，军营里无聊的很。韩术清只能到处玩耍。

这时的军营里，除了一些后勤人员以外，还有一小部分的士兵是留下来防止敌军偷袭的。

“小哥哥，你们累吗？”韩术清对两个严肃的士兵道，见他们笑都不笑一下，她努起嘴来，“你们怎么都不笑一下呢？再那么严肃下去会死人的！”

左边的那个问：“我等终年在战场，见过以兵刃击之，才会死人。从未听说过不笑会死人。”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来来来，坐下。”韩术清示意他们坐下，他们竟真得坐了下来，“你们想想，你们见过一辈子都没笑过的人吗？”

那两士兵相视，摇头道：“没有。”

“这就对了嘛！”韩术清要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因为不笑的人到了一定时候，就死了呗。”

“哦——”那两人恍然大悟。

“不陪你们玩了。”韩术清偶然间看到一匹赤色马，她顿时玩心大起。不顾那两人，自己跑到了那匹马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啊？马儿。”韩术清摸了摸它的头。它却不理她。“你倒是说话呀。”韩术清蹲了下来，看它吃草。也学着它吃草的样子。

“要不我给你起个名？”

马儿惊觉……大事不妙，赶紧别过头去。

“马……马……马吃草？”她便贼溜溜地笑了起来，“我想拔你尾巴。”马儿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她。

“我就拔一下下，马兄，我动手了哈。”

“这是哪个不干活的贱婢？”韩术清身后传来一声。她转身以视，是一群婢子。她们应该是管军营里后勤的吧。最中间的老嬷嬷气焰着实跋扈。

“谁知道呢。”别的婢子回答。

“她好像穿着少将军的衣服！”一个年轻婢子指着韩术清说。韩术清从小在宫里，还没有人敢指着她说话过。

“哼，准是个狐媚子。不好好干活，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嬷嬷说，“把她带走，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韩术清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们带走了。

马进中回来后，想着先给韩术清送饭。发现她不在帐篷里，以为只是她无聊，出去玩了。于是，先和手下一起用了膳。

“少将军，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不碍事。”

膳毕，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马进中一脸狐疑地望向侍从，问：“外面发生什么了？”

侍从回答：“不知道。”

“去看看吧。”马进中说。

“什么活都不会干，还想吃饭？！”嬷嬷骂着，便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鞭子在空中咻咻作响，鞭子上不一会儿就沾上了血，血珠飞溅到了围观群众的脸上。地上的人许是晕死过去了，一声不吭。

周围围着一群人，马进中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马进中推开一些人，看到了地上的人，忽然瞪大了眼，乘下一鞭没抽下去，拔剑砍断了鞭子，大吼一声：“放肆！”吓得众人皆退后一步。

马进中将地上的人翻过了身。她已面无人色，双目紧闭，嘴唇发白。

他当然认得这件衣服。